是疼。
是苦。
她看着康熙，泪流面面道：“万岁爷，臣妾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康熙每日寅卯时就要起床，今晚这么一耽搁，等下别提再回去睡觉了。
他以前觉得德妃这楚楚可怜的样子有多喜欢过，现在就有多厌恶：“德妃，朕记得说过，小十四最小，你经验多，是希望你照顾好密常在饮食，现在呢？”
德妃一愣下，巨大的痛意从胸腔中窜出，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是完全没料到啊。
万岁爷第一天晚上就去了密常在宫里，将她这个一宫主位娘娘的脸踩在地上。
更让她心底酸涩痛苦的是，万岁爷，为了一个汉人妃嫔，当着众多奴才的面砸了她一脑袋，将她面子里子都踩在地上，她以后，如何管理这一宫殿的后妃奴才啊？
她刚想说两句软话，好好解释，结果对上康熙眼中的冷意，心底彻底一凉，后背瞬间紧绷起来，她赶紧磕头认错：“万岁爷，臣妾疏忽，臣妾知错。”
德妃万万没想到，就是打死她也没想到，她多年在后宫顺风顺水，居然会在这个汉人妃嫔上接连受挫。
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就是试探了下。
没想到，她就栽了。
更打死她也没想到，跟她作战的不是一个妃嫔，而是她几个头脑智慧都拍马赶不及的皇帝，她甚至都没说话，康熙就将她心底的小九九全部理清楚了。
平日里后宫争风吃醋，他不管宫务，都是有贵妃去管，他不好插手也就没在意过。
这次德妃的试探疏忽，直接让康熙无端被拉入战局，她不倒霉才是怪事。
康熙收拾权臣鳌拜时，德妃还不知道在哪里凉快呢。
康熙都懒得听她的解释，直接就让太监刘安说。
刘安胆早就被吓破了胆，哪里敢有隐瞒，就一五一十地说；“万岁爷，奴才真的是冤枉的，奴才也不知密常在到底喜爱吃什么，下午的时候，秋菊姑姑就来打好招呼，让奴才一定要给密娘娘按照丰盛了准备。”
他一边说一边哭：“奴才哪知道密娘娘爱好是什么呀？只听得秋菊姑姑说，肉要越肥越好，菜品要越辣越好，奴才起初还以为密娘娘来自南方，特别喜欢吃辣椒呢。”
刘安这话一说，屋里寂静无声。
众人心底又害怕，又默默地偷偷偷瞄了一眼跪在最前面的德妃娘娘一眼，心底都惊叹，德妃娘娘这一手真厉害啊，既找不到出错，说出去也是丰盛的膳食，一个小小的密常在，说出去都是她恃宠而骄。
偏偏，事情就这么凑巧，万岁爷不单来了还亲自过问了。
心底惊叹的众人：这能说是德妃活该，多年太顺利了一朝翻车了呢？
[还是说这个密常在太厉害了，才进宫第一天，就直接狠狠踩了德妃娘娘一脚。]
[哦，一个晚上，这个密常在连人影都没出现，就狠狠踩一波德妃娘娘的脸面，彻底出名了。]
本来永和宫不少太监宫女后妃，其实都等着看这汉人密常在的底呢，现在好了，看到这个样子，谁还敢去找她麻烦啊？
尤其想吃第一波螃蟹去试探的宁常在和石贵人，只感觉全身都都湿透了，那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们甚至还很怕，就怕密常在告状，她们才叫真的完了。
王蔓菁一个晚上都没出来，就以这样一种奇异的方式，彻底给永和宫众人重温了一遍功课：[这个宫里，万岁爷的盛宠才代表一切，有恩宠就有权利和财富。]
[没人能常胜不败，万岁爷的喜好，才是后宫众人生存和交往的晴雨表。]
[不要小瞧任何常在贵人，毕竟万岁爷一句话能让人掉脑袋，也能一句话给一个后妃娘娘荣华富贵。]
*
德妃只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窜进心底，将她凉了个透心凉。
她速度反应已经很快，众人都没注意，就起身狠狠地甩了秋菊一巴掌：“贱婢，谁让你私下做主张的？本宫当时让你给密常在安排衣食住行，一切都要往最好的安排，你就这么安排的？”
德妃这一巴掌抽得很重，一个巴掌抽下去，秋菊嘴角就出了血。
德妃虽然知道今晚事情失控，但是还在可控范围内，只要秋菊将所有事情认下来就成。
按照以往的情况，这种事情，丫头都会出来主动认下所有罪责的，毕竟主子好了服侍的宫女才好。
偏偏今晚，德妃再一次翻车了。
秋菊捂住火辣辣疼的脸颊，耳边彻底回荡的是密常在的话：[你知不知道，你可能是你主子扔出来，借本小主的手要斩了你啊。]
[话真假，就要看你有没有得罪过你家主子，你却不知道的情况了。]
王蔓菁当时真的是凭借秋菊的穿着和行为长相来推测的，她是感觉德妃不喜秋菊，所以想借刀杀人。
但是没想到，效果就是这么好。
秋菊傍晚被王蔓菁一番递刀子策反后，就偷偷去做了一番准备，本来是想以备万一的。
她其实不怎么相信密常在的话，可王蔓菁那句‘借刀杀人’，实在吓到她了。
被吓破胆的秋菊万万没想到，出了事，主子将责任全推给她了。
表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实则上是疯狂开始给自家主子捅刀子的秋菊：“万岁爷，奴婢有错，是奴婢发现主子回来不高兴，奴婢想让主子高兴。”
“但是，就是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最多是说几句不好听的话，又哪里敢做主去动一个怀孕后妃的饮食啊。”
她一边说一边头咚咚咚地磕头：“请万岁爷明鉴。”
德妃是真的一愣，她没想过自己会再次翻车。
在一个傍晚早就找好下家的秋菊还继续补了一刀：“万岁爷，奴婢说到底就是一个奴婢，哪里有能力能动一个宫的权利？”
“每个宫，哪个部门，没有主位娘娘的意思，谁敢动手啊。”秋菊几乎每一句话，都动用了脑子。
为了活下来，她平生都在进水的脑子，今晚是那点水都挤干净了，德妃几乎是百口莫辩。
这丫头是她的，没有她的允许，谁敢真正去做啊？
众人看德妃的眼神就非常微妙了。
就更不要说康熙这个心底跟明镜一般的皇帝了。
德妃只感觉心底发赌，被自己丫头反将一军，早就气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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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章：03更）
可她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失控，一去不复返。
德妃怎么也没想通，本来应该站在她这一边的丫头，怎么一个晚上就反水，还反咬她一口。
以往德妃靠着这种自己不下场的办法，尝过多少胜利的果实，这次她被反噬后就有多痛苦不堪。
雪上加霜。
皇上根本不听她解释。
康熙查的差不多了，也懒得说话，直接起身道：“德妃御下不严，罚俸半年，抄规矩十遍。”
这一项罚，都跟刀子捅在德妃心口一般疼。
罚俸半年，也就一两千两银子的损失，可是却让她面子里子都丢了个精光，她输得是脸都被人踩在地上摩擦的疼了。
可她根本不敢违背皇帝的意思，只低头道：“臣妾知错，臣妾领罚。”
她希望自己服软，能让皇帝挂念她的好，可她失算了，皇帝没看她一眼。
康熙继续看着下首跪着的众人，继续惩罚人：“秋菊以下犯上，掌嘴一百下，另再打三十大板子，以儆效尤。”
“太监刘安，贪污后妃银子，扰乱后宫，作风可恶，仗刑一百棍，还活着就送去慎刑司。”
刘安打死都不知，他被罚这么重，是王蔓菁的丫头起先怎么要求去换菜，他都一副听上面的。
后面青越将银子送上去，他收了银子，却只给几道菜品让王蔓菁钱花了还饿了肚子被罚的。
被吓破魂一直在叫饶命的刘安：“万岁爷，奴才冤枉啊，求万岁爷饶命，饶命啊。”
一百棍下去，还能不能活，全看天意。
可他以往都是这么干的，背靠德妃这颗大树，他这些年太顺风顺水了。
没想到一朝翻车，几乎是将性命都送出去了。
“万岁爷。”
刘安是德妃的心腹，这一打下去，德妃不但是面子上挂不住，对她来说，还失去了一把利器，简直跟挖心肝一般疼。
偏偏康熙今晚已经累了，人已经离开了。
夜晚了，外头还下着雨，刘安就被拉出去打得嗷嗷叫。
秋菊看着惨兮兮的刘安，吓得一边啪啪啪掌嘴，一边魂都飞到天边去了。
水玉本来还有点没将王蔓菁这个主子放心上。
今晚万岁爷这一罚，彻底将她敲打醒了，回去时都恭敬不少，再也不敢随意得罪主子了。
*
康熙到底还是回去补眠了，可他早上起来，总有点手腕不太舒服。
他看了下，他自己手腕上没什么问题。
那就是那女人？
康熙不知道那女人，这些年‘他那不靠谱的伴读一家’到底是怎么娇养她的，简直是忍无可忍，又将梁九功叫进来：“梁九功。”
“万岁爷。”梁九功经过一夜，彻底被这个小娘娘弄傻眼了。
他都有种感觉，这小娘娘，让万岁爷情绪起伏挺大的。
一般万岁爷这种声音叫他时，就知道是跟小娘娘有关系。
果然，梁九功听万岁爷几乎是头大地吩咐：“派人去永和宫看看，先给她将一天吃什么，全部让御膳房给她准备一个。”
“包括，一日的正食，糕点果品，各式水果，都让御膳食房，糕点房，茶水房，果品房，都去问一遍，然后按照她喜好供给。”
康熙的话一落，梁九功直接吓跪倒了，他面上惊愕：“万岁？”
御膳房，御茶水房，糕点房这些全都是全天候伺候万岁爷的，这还没有过先例伺候过后妃？
这要是真实施下去，这个后宫还不炸开锅？
怕是所有人都疯了。
康熙淡淡看他一眼：“还不快去。”
梁九功吞了吞口水，只感觉心脏砰砰砰直跳，他感觉，这个后宫的天，可能真的要变了。
他没忍住，还是多了句嘴：“万岁，这样，密娘娘怕是得遭全后宫娘娘的嫉恨了。”
康熙瞥他一眼：“她可比你胆大多了。”
康熙曾经答应她，‘免她死罪’，这个免死金牌，就是贵妃都不敢把她怎么样？
只不过她自己属乌龟的性子，别人就是戳几下都不动一下。
既然娇气成那个鬼样子，就要自己起来护食。
“喳”。
梁九功摸着额头的冷汗，忙起身去安排，都走到门口了，万岁爷又叫住了他。
“等等。”
“万岁爷。”
康熙擦着手腕微微的痒感，“派太医去给她诊脉。”
“另外，让内务府去重新将她所有条辱被单，全部换一套。”康熙按住突突直跳的额头，有一瞬间后悔将这简直比祖宗还难伺候的女人弄回来了。
他白玉扳指扣在桌上。
啪一声。
彻底将梁九功吓个半死，“万岁爷息怒。”
康熙第一次对这个‘情丝缠’深恶痛绝，恨不得现在就将‘情丝缠’解开，可目前还没有找到办法。
梁九功心脏咚咚直跳，即便深呼吸好几口气，依然没能将心底的震撼和恐惧压下。
“万岁爷还有吩咐吗？”
“滚吧。”
梁九功就真的比任何时候都跑得要快。
梁九功走后，康熙还叫了一声：“顾霖。”
暗卫统领眨眼间就出现在康熙跟前：“万岁爷。”
康熙头疼道：“你知道怎么做吧？”
“派个人，暗中保护她，平时别露面，但是必须全程跟保护朕一样，必定不能让她落入危险中。”
康熙真的快要被气个半死，他皇位都坐稳三十年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出来个收他的妖精。
*
与此同时，王蔓菁翌日醒来就不同了，她不但心情开心，她心情还相当开心。
她昨晚还做了个美梦。
她梦到发了好大一笔财，昨晚一个晚上她都是在抱着金子睡的。
加上昨晚吃了巨好吃一顿美食，肚子饱饱的。
王蔓菁第一次近距离感受一番皇宫顶级美食天团师傅伺候，她的胃都在美得冒泡泡。
她如果屁股后面有尾巴的话，她幸福得都要摇尾巴高兴。
王蔓菁完全被御膳房的天花板厨艺团队给征服了，她本来不想去康熙跟前晃悠，但是她胃不争气啊。
她继续打算动点歪心思，要是能每天都用上‘皇宫食物链顶端男人的天花板厨艺厨师’，她愿意被后妃骚扰。
[欢迎来骚扰她，她可以她确实可以她非常可以。]
咚咚咚。
外头有人敲门。
“进来。”
王蔓菁还在美得冒泡泡，只是低头时，发现手腕有点红了。
有点痒痒的。
这应该是换环境不适应导致的。
但是这点小插曲，完全不影响她美得快飞扬起来的心情。
“娘娘，梁总管来了。”
青越是昨晚唯一跟王蔓菁一样，没有被敲去跪地板的宫女。
她也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不妨碍她跟王蔓菁一样，心情美得冒泡泡：“娘娘，外头梁总管带了好多好多好多赏赐来哦。”
已经被震惊得话都说不全的青越：“奴婢看了，有好多好多漂亮衣服，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被从天而降巨大财富砸晕得晕乎乎的王蔓菁：她果然是个预言家，梦里的财富飞出来了。
王蔓菁只披了一件斗篷就冲出去了，首先就被眼前两盒金光闪闪的宝贝儿晃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