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花子越跳越高,越挠越快,竟是一个跟头,翻进了粥桶里。他左抹抹右挠挠,好像是在洗澡一般,直将一桶粥全都糟践了,才嘀咕着“烫死我了”,又蹦出了桶外,大手一挥,扔出截血淋淋的肠子来。
黄氏吓得两眼一翻,当场晕倒在丈夫怀里。黄福德也是两腿打颤,扯着嗓子高声叫唤:“来人啊!”
刹那间,一道高壮的身形掠出高墙,一柄森冷的长剑直指那满身脓疮的叫花子,正是那银面剑客。
眼看剑光灼灼,兜头斩下,那肮脏狼狈的叫花子忽身子一提,竟如鹏鸟一般,向后滑出数尺。他将头一昂,乱糟糟脏兮兮的头发下,露出一只独眼来。
只见他眼神凌厉,神采飞扬,竟是冲那剑客勾了勾食指,挑衅地道:“嘿!戴面具的,有种就跟我来,找个地方痛痛快快打一架!”
说罢,他腾身跃过高墙,瞬间便掠至屋脊之上,狂奔不休。那银面剑客紧跟其后,后者身法更快,不多时便拉近了与前者的距离。而赖小五左跳右跃,在镇中民居屋顶上一路狂奔,微一偏头,便瞧见剑客急追而来。
癞骨子眼光一沉,忽一个跟头翻下屋顶,径自扎入了一条小街——
那小街正是镇中的菜市。此时天刚蒙蒙亮,小摊小贩们却已支起了摊子,收拾着鸡鸭鱼肉,摆起了青菜萝卜,张罗叫卖。
赖小五一进菜市,立刻猫着腰钻入一家猪肉摊子。银面剑客紧追不舍,刚跨前一步,就见猪肉摊旁,一个少女席地而坐,哭泣不休。
那少女一见他,伸手就指:“就是他!就是这个戴面具的,抢了我的买菜钱!”
听那少女哭诉,又见剑客手中兵刃,那切猪肉的汉子一把抄起砧板上的刀,粗声粗气地道:“看这家伙的模样就不是好东西!光天化日戴个面具,定是拦路抢劫的!乡亲们,咱们上!”
他一声招呼,周围的菜贩子也都拥了上来,将这市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卖猪肉的扯了剑客的胳膊,抄着刀要他还钱。大婶们随手将烂菜叶子扔了过来,边丢边骂。那剑客虽是身手非凡,但此情此景,除非他当场亮剑,血洗菜市场,否则一时也挣脱不得。
就在众人拦住“劫匪”、义愤填膺地讨要说法时,那先前哭诉被抢的少女、以及扮作叫花子的赖小五,趁着场面一片混乱,猫着腰便钻出了菜市。
癞骨子回头一看,见那剑客还被小贩们包围,他得意地挑了挑眉,忽听耳边传来婉转之声:“呆子!”尹飞灵笑若春风,眸如新月,“这次换你扮乞丐了。”
赖小五立刻会意,当年在江宁镇财神庙里,死财神掉落金银珠宝,众人围观哄抢。是他拖着扮成痴呆乞丐的尹飞灵,从纷乱脚步中蹿出,才没落得个被踩死的下场。
想到这里,他从怀里掏出一截先前准备的猪下水,故意板起脸,学着当年初遇时的口气:“喏,给你。慢点吃,别给噎死了。”
尹飞灵一个手刀切过去,打落他掌中红红白白的猪肠,笑骂一句“恶心”。赖小五亦是咧开嘴角,二人相视一笑,再不耽搁,脚底抹油,溜了。
与此同时,黄家大院的门口,乞丐们见好好一桶粥,竟被个浑身长疮流脓的小子糟蹋了,也都悻悻离去。而那黄福德则忙着给老婆掐人中、命下人请大夫。
就在这一刹,他只觉得眼角闪过一个黑影,下一刻,只见一名面目俊朗的青年,手持长剑,稳稳站定在他身侧——正是那夜袭之人。
“若想保她性命,就随我走一趟。”
青年一把摁住了黄福德的肩头,面色凝重,沉声恐吓。黄福德吓得两股战战,他瞥了一眼青年手中的长剑,又瞧了瞧怀里的夫人,终究是吞了吞口水,心惊胆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