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哟，秀才小姑配七品大官，羡煞旁人，真会托生娘胎。” 这话明显是在拍李英兰的马屁。 “从前赵董两家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得，现在成了亲家合该喜上加喜。” “嗳，我记得赵远走的那一年，赵家在张罗相看儿媳，说是原本订了一户，结果赵远非要走，事情就黄了，可惜……这姑娘若是等上三年，现在该她扬眉吐气。” “嗐，当时谁知道赵远能衣锦还乡呢？” 村长夫人怕话落在董家人心里，会生别扭，她冷眉一横低呵：“越说越没边，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做什么？” 众农妇转头聊起别的，李英兰笑了笑，在心里摇摇头，有人的地方就有说不完的是非。 户长指望巴结陈师爷，混一个里正当，更想从陈师爷的线，再巴结知府老爷。 所以他领着媳妇走进董家，笑成一团花，曹莺儿却没有这样的心计。 曹莺儿脸上写着被迫两个字，正在剪窗花的曹菀儿招呼也没打的掉转头，就装看不见，这两人矛盾很深，在外连装都不愿意装。 董有果的嫁妆，多是李英兰和方氏来准备。 因得知过去有现成的总兵府住，偌大的三进院是朝廷配发的，家具成设便不用采买带过去。 只准备妆奁铜镜、首饰头面、针线包等。 和方氏一起在临安各大铺子扫荡，大卖特卖，看中了拿起来，掌柜就屁颠屁颠跟过来。 殷勤无比的赔笑脸：“老夫人有人结账，小的给您打包。” 新制的四层彩漆妆奁，此时里面琳琅满目。 进家门，李英兰拉着董有果进火房，非要教女儿怎么发豆芽。 她以前看过一些纪录片，知道海上容易得坏血病，豆芽是少见的易生长蔬菜，不受大环境影响，吃豆芽可以有效预防。 到了出嫁这日，董家在临安没有亲戚，郑家和他们关系好，主动过来当娘家人给热闹热闹。 曹菀儿和夫君郑鸣夫妻同心，育有一子一女，凑了好字，她当全福太太，为董有果安床。 郑菜头把喜欢深深藏在心底，他师傅从来都是拿赵远当例子，现在他有了官职，自己还只是个农家小子，郑菜头知道他配不上小果姐了。 站在董家外院，强颜欢笑看着村里年轻男子商量，赵远来迎亲的时候，如何为难他。 新娘子正在梳妆，董佳音抱着自己做的胭脂水粉进来，双手递上：“添妆。” 正梳头呢，董有果回头看见佳音打扮粉雕玉琢，把东西接过，搂着孩子问：“以后会不会想小姑？” “想~”董有果看了看满屋的漂亮姐姐，她们都是董有果在府城认识的小姐妹。 “大家都想。” “好佳音，小姑把小麝送给你养。” 董佳音兴奋的点头：“谢谢小姑！” 屋外天色灰蒙蒙的，屋内红烛暖光，董有果羞红了脸，喜娘嗔道：“新娘子无需上腮红了。” 众人掩口一笑，直夸这孩子水灵。 李英兰就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她整夜没合眼，熬更守夜的陪着三丫，看她换上喜服，盘起青丝、成了大人摸样。 最后簪对金枝珍珠步摇妆成，李英兰亲手为女儿插于高髻。替女儿掌镜，黄铜镜倒影两人的脸，皆是泪眼婆娑。 “转眼就要为人妇了，娘舍不得你。” “娘~”董有果忍不住哽咽，搂着李英兰撒娇。 喜娘在旁边劝：“新娘子可别把妆哭花，这是大喜事，老夫人等着抱孙儿呢！” 众人噗的齐声掩口笑，母女两人又好了。 李英兰拿手绢，为女儿拭去眼角泪花，大家聚在一起玩笑，就等着新郎官来迎亲，七嘴八舌，谈天说地的等待迎亲吉时。 李英兰拉了一把三丫，让她和自己单独详谈。 无人的里间，她拿出玫瑰精油以及一本手抄的菜谱，还有饭馆上个月营收的现银递给她。 董有果翻开菜谱粗略一看：“全是和海鲜有关的食谱……娘，您连海边都没去过，怎么会有这个？” 说辞李英兰早想好了，她脸不红气不喘的解释：“从前在卫府当丫鬟的时候，认识一位大厨，他就是海边来的，一手海味出神入化，我学了三分本事。” 董有果心惊，这菜谱上记录了十来种菜肴，还有十来种海味的处理办法，她娘才学了三分，那这位大厨该有多厉害？ “娘，您想得真周全。”董有果哽咽。 把银子推回去：“我不能要，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留给佳音添嫁妆吧。” “嗐，她才六岁不着急，你们夫妻二人过去，人生地不熟，有多少应酬得花钱？你又是驻防主官的夫人，怎能囊中羞涩？” “你记住，和赵远去坐船之前，第一件要紧事就是采买丫鬟、小厮、婆子，哪个官夫人身旁，没仆从侍奉？” “娘，去到地方买不行吗？”有果疑惑。 “去到地方也要买，挑几个土生土长的在家，你多问问她们当地习俗等事宜。” “至于上船之前买的人，是买给迎接之人看的，一出场就的有气势，莫让人小瞧。” 董有果细细琢磨一番：“女儿记住了。” “如今你在自己家铺子受了历练，该知道财帛的重要，娘也相信你以后能持家有方。” “若是钱不够用，只管写信回来，娘想办法给你凑，你该知道只要饭馆开一日，咱家就有进项，你在外面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董有果眼眶蓄满泪花，抬袖拭去：“娘，我们全家一起去青泥浦好不好？远哥说总兵府很大，够住两家人。” 李英兰笑着摇摇头：“等以后，一定会有机会去看望你，等你生了孩子，娘肯定去看你。” “娘~”说起以后的事情，董有果倒有许多话，想跟娘讨教。 “若是以后我生的是女儿，该如何自处。” “或者远哥中意了别的女子想纳妾，我又该如何做？” 古人和后世人想法终究是不一样的，董有果的恐慌正是李英兰的忧虑，她只能劝慰。 “赵家是怎么样的人家，我们心知肚明，他中意你，你婆婆也满意，把眼下的日子过好才是正理。孩子是赵家的骨血，随缘随喜，莫要强求。” “三丫你别怕，莫要胡思乱想，和夫君好好过日子。倘若赵远是个负心汉，你只管写信回来，横竖有娘家人给你做主。” 董有果脸色稍微缓和，松了嘴角：“嗯！” “迎亲的人来了！” 喜娘吼一嗓子，屋里的两人，听见一阵喜庆的吹打，相视一笑，手牵着手起身。 亲手将嫣红的红团扇递给女儿，掩去红妆娇容，他们里间支起屏风，小院外有郑家人堵门。 再外的大院门口，则是董家人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