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年面色阴沉，再没了往日的嬉闹，只盯在谢克凌面上，久久凝视，似想探究出什么。 楚元卿轻咳了两声，示意他不可莽撞。 谢克凌是当朝皇叔，虽未有实权，但颇得圣心，并非他一个普通边疆将领可冲撞。 她这一番暗示，并未引来慕年的注视，反倒让谢克凌频频回头。 生怕他会误会，楚元卿向谢克凌使了个眼色。 这一番举动落在慕年眼里，却格外的刺眼，他终是按捺不住开了口。 “王爷，我是否可单独和元卿聊聊？” “你说呢？” 谢克凌并未回他，眸光却落在了楚元卿身上。 她瞥了一眼慕年，他菱角分明的面容上，此时已堆满了阴云，一双剑眉紧皱，唇紧紧抿着，再无一丝笑意。 她点了点头。 谢克凌倒未说什么，只是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他就是你的心上人？” 慕年低沉的嗓音响在她的耳际，她一抬头，就看到他深沉而晦暗的眼眸，里面藏着汹涌的怒火，嘴角竟透出一抹嘲讽。 楚元卿喉咙口哑了哑，这质问的语气…… 真让她不舒服。 她心中升起隐隐的怒意，原本回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但一思量，却是说道：“慕年，不管是不是他，都和你无关。” “你说什么？”他紧走几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楚元卿仰起头，对视上他咄咄逼人的目光，话带怒意：“你的战场是在南疆，不要忘了你身上的担子！” 看着她倔强而骄傲的神情，慕年握紧了拳头，语气中已轻柔几分：“你选谁都好，就是不能选谢家的男人。” 他和楚元卿自小相熟，自是知道她的脾性，越是逼她，越是会激起她的怒火。 可他看到她和谢克凌说说笑笑的样子，他就是忍不住啊。 “这你就不用管了。” 楚元卿冷冷静静的看着他。 此时她还看不懂慕年的心思，那就真是傻了。 她转念之间，已下定了主意，对上他震怒的眸子，缓缓说道： “慕年，谢克凌很好，你我一同长大，你该为我高兴。” 她话音一转，继而又说道，“明德公主对你的心思，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你不能辜负了她！” “楚元卿，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他一边抓住她的手腕，满腔的怒火似乎在一瞬间被点燃。 楚元卿一把甩开他的手腕，目光冰冷：“慕年，你再这样，今后也不用再见！” 她这话，冰冷的就如同一把利刃，就像往他心窝上狠狠刺了一刀。 幼年的情谊，终究在风中碎成了一地废墟。 楚元卿的手在抖，但是她强迫自己下此狠心。 慕年莽撞的性子，在京城这虎狼之地，无异于以身饲虎。 将军的战场应该是在疆场，而不是在这里。 “楚元卿，你非要这样狠心？” 望着她纤瘦而又倔强的背影，他眼中曾有的光亮一点点的破灭。 他以为，她对他，至少有那么的一点点喜欢。 楚元卿没有说话，却已经代表了一切。 “好，那我祝你早日成为福王妃，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他拼死沙场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有胆气对她说出自己的心意。 直至此刻，他才明白，原来只是一场虚妄。 想到刚才她冰冷决绝的神色，他猛然抽着马鞭子，再不看一眼将军府，朝边疆疾驰而去。 听到门外狂奔的马蹄声，楚元卿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尾泛了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转身间，却看到一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 是明德！ 她心中思绪纷乱，刚想去追，还是停住了脚步。 天色渐渐阴了下来，一阵秋风吹起了满树的桂花，散落了一地，仓皇而又荒芜。 桂花树下，谢克凌站在那里，目光只注视着那抹身影。 …… 一路狂奔回宫的明德，一头就栽倒在被褥里痛哭起来，吓坏了一众宫女。 原以为只是遇到了不顺心事，可听到明德公主唤着要喝酒时，都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这么多年，明德公主唯一一次醉酒，就是听闻福王落水的消息。 太后为此雷霆大怒，狠下杀手，几乎裁退了所有的宫娥。 自有聪明的宫娥向太后回禀，素来心疼幼女的太后听闻后，却没有作声。 自从明德回了京城，他就掌握了女儿的动向。 而她从将军府回来后的表现，不用想也猜到了。 “等公主醒后，给她送醒酒汤。” 她紧绷的面容，看不出一丝怒火，平心静气的语气反倒让小宫娥抖得厉害。 “还不下去？杵在这里做什么？” 安太妃横了一眼，宫里这些年找的小宫娥越发呆滞了，非要太后发怒摘了她们脑袋才算。 慈宁宫内，落针可闻。 “太后……”安太妃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她，“您消消气，公主回来就好！”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脸色这么苍白的太后。 “慕年喜欢的竟然是楚元卿！” 过了良久，她嘴角慢慢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神阴鸷：“好啊，真好！” 熟稔如安太妃，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久居高位的气魄，即使是相熟之人，还是让人望而生畏。 “本宫发过誓，再不会让自己和明德受一点点的委屈！” 安太妃看着她冷如冰霜的脸，她比谁更清楚，太后为了得到一件东西，能疯到什么程度。 “那太后，您是要对楚元卿下手了？” 安太妃试探着开了口。 “不！不用！” 她嘴角皲裂处一丝丝的笑意，似是在嘲讽，也似乎在筹谋，“皇上不是想让她嫁给福王嘛，那本宫自愿成人之美！” “太后，您的意思是……”安太妃有些不解。 “有什么比在大婚之夜成为一个寡妇更可怜？” 她的眸色一点点的绽放开了笑意，对着安太妃静静的笑了起来。 可任谁都看得出来，愤怒的潮水将随时把人彻底吞噬。 “有什么比在新婚之夜，死在妻子手中更让人同情？” 她冷冷的笑了起来，这笑声就如同一条毒蛇，缠绕上了慈宁宫每个人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