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皇帝看着摆放在他面前的奏折和书信,面色阴沉。 伺候在他身边的高公公,偷偷瞄了一眼上边的脸色,笼在袖中的手,暗暗捏了捏银票。 自从他将小庄子的书信送到御前,皇帝就一直没再开口。 “高德胜,你觉得四皇子如何?” 高公公忙跪在了地上,一脸的诚惶诚恐,“皇上,奴才就知道伺候您,至于皇子们,都是好孩子。” “你个老狐狸,就知道哄着朕。” 皇帝缓缓站起身,满眼都是讽刺,喟叹道,“朕老了,竟被这等小把戏糊弄住了,成了自己儿子手中的那把刀。” “皇上,这天下都是您的,谁想越过了您,那就是找死。” 高公公伏在地上,想起大牢前四皇子那嚣张姿态,不由又多加了一句,“四皇子再怎么能干厉害,也都是皇上您的臣子。” “哦?” 皇帝眸中闪过一抹凌厉,慢慢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沉沉却没再说话。 他的四皇儿果然厉害的很啊! 只不过高德胜这话却提醒了他,这天下还是他的,他还没想挪位置呢! 说话间,他瞥到门口小内监鬼祟的身影,知道有事禀奏,朝他招了招手。 那小内监忙爬进来回禀:“皇上,鲁国公求见!” 皇上眉头微微一动,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眉眼间闪过一抹决断:“正好,朕也有事想和鲁国公商议。” 鲁国公进来时,高德胜已站在了一侧,皇帝见他来,忙起身相迎。 没想到,他刚一进来,双手就掏出了兵符,跪在地上说道:“皇上,臣老了,想回封地去了,这兵也用不上了。” “鲁国公,可是有谁为难你?你告诉朕!” 皇帝面上一怔。 鲁国公为人坦荡,平日里从不掺和朝政,如若他突回封地,恐引起朝政动荡。 经楚大将军一事,现在的大邕,已经不起混乱了。 “谁敢欺负老臣?” 鲁国公银髯在胸口飘动,矍铄的面容上难掩一丝落寞,“只不过,今日我经过大将军府,看到了老楚的血衣……” 话到这里,皇帝心中也觉懊恼。 他当初虽察觉此事有异,但也存了其他心思。想借谢轩的手,顺水推舟将楚光耀的兵权收归。 但没想到,楚光耀竟会死在大牢中。 “楚大将军之死,朕也很是痛心。” 说着,他转身回到书案前,将奏折递给了鲁国公,眸中闪过一抹痛楚,“这是张意遵的奏折,说楚光耀并非自缢,而是被人所害。” 鲁国公一目十行看完,目光却落在了其中几行,几乎难以置信,“皇上,竟然是他……” “张意遵虽说的隐晦,但你我都能看出来。” 皇帝面容上难言倦容,“你也知道张意遵的为人,从来不结党营私,几次为了公事顶撞朕,这样的人,朕信得过。朕现在真是后悔,当初怎么派了……” 说到这里,他却没再说下去,沉沉开了口,“鲁国公,楚大将军的事,朕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突然,门口一个小内监急匆匆跑了过来,在高德胜耳边低语了几句。 高德胜面色大变,连忙轻声说道:“皇上,刚刚东宫来报,说太子……太子不大好……” …… 东宫。 皇后伏在太子身旁,哭的哀肠寸断。玉侧妃陪在皇后身边,也是不停掉着眼泪。 皇帝赶到时,东宫里已是哭成一片。 之前楚元卿说过,她这解药只能克制瘴毒十日,不知觉中,十日期限已快到了。 “父王……父王……是你吗?” 躺在床上的太子看到了来人,伸出干瘦的如同鸡爪的手,目光已是散乱。 “太子,朕来了,朕来了。” 皇帝看着面色蜡黄的太子,百爪挠心的痛,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放心,太医很快就来了。” “父王,是阿轩,是阿轩要害我啊!” 太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死死抓住了皇帝的手,“我身边都是他的……他的人……他几次都想杀……” 皇帝被他抓的生疼,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话,一颗心就如同坠入了冰窖中。 太子的身边,竟然都是四皇子的人! 难怪太子这些年这么不长进! 原来都是他…… “皇上,我就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儿子了啊……” 早就哭的鬓发散乱的皇后跪在皇帝脚边,“求你……给太子做主啊……” 她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软了下去,昏在了玉侧妃怀里。 皇帝又气又痛,一叠声唤着太医。 看着瘫在床上的太子,还有哭到昏厥的皇后,皇帝面色黑沉,森森之中都是杀意:“将谢轩关入天牢,没有朕的旨意,无人不许探望!” 的确,谢轩是一把好刀,但是这把刀太锋利了,锋利到都要伤了主人,那么他还能留着吗? 此时玉侧妃正在细细帮皇后擦着额头的汗,她的指尖不由一颤,慌忙垂下眼睑,将心头的欢喜忙掩了下去。 耗费了这么多心力,皇帝终于下了狠心! 楚元卿的人情,她终是还完了。 只不过,这样厉害的女人,将来可不要和她成为对手才好…… …… 四皇子被下天牢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曾经炽手可热的四皇子府,门庭冷落。 反倒是大将军府门口,却多了络绎不绝的官员,都是前来安抚慰问的。 楚元卿只推脱家中悲痛,一律不见,那些人只能怏怏而回。 夜幕时分,唯有一人悄然进入了大将军府。 “张大人,多谢你仗义执言。” 楚元卿深深行礼,张意遵忙去搀扶。 今日的楚元卿一身素衣,早就除去珠钗,乌黑的发髻间戴着白花,如同孤傲的枝头白梅,虽面容之间难言憔悴,但神态泠然,自有一番风骨。 “当日要不是我疏忽,楚大将军也不会……” 他的手和她还有一寸距离时,他已是悬着不敢再动,眉眼之间,全是懊悔,“元卿姑娘还能许我登门,我已是感激不尽。” “张大人,你无须自责。” 楚元卿微微闭上了眼睛,“骂人者人恒骂之,害人者人恒害之,不是你的过错。” 张意遵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此时又下起了冰冷的雨,一滴又一滴,落在这黑沉的夜色中。 听着这声声的雨滴,看到她睫羽间隐隐的泪光,张意遵突然感到心头一阵刺痛,终是再难开口,朝着雨幕中狂奔离去。 殊不知,这睫羽中的泪光,他记了一辈子,也还了一辈子。 “元卿,这几日你也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谢克凌不知道时候时候站在了她身后,轻轻搂住了她的肩头。 楚元卿转身钻入他怀抱中。 他怀抱暖暖的,很舒服。 看着怀中的女子,谢克凌紧紧搂住了她。 雨幕凄冷,寒彻骨髓。 但幸而他们还能相依相守,彼此取暖。
第260章 雨幕凄冷(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