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大门推开。 阳光却只照亮了半个房间。 一道消瘦的身影笼罩在黑白相交的光影之中。 那是一张狭窄干枯的脸,惨白犹如死尸不带任何感情,锐利的瞳子犹如鹰隼,让人不寒而栗。 “咳咳!” 纪纲捂着方巾,虚弱的咳嗽两声。 唐鼎这才反应过,赶紧躬身一拜。 “唐鼎拜见指挥使大人!” 纪纲敲了敲手中烟袋锅,声音嘶哑。 “本镇给你三句话时间!” 唐鼎瞳子一缩,大脑飞速旋转起来。 他高举金碗,单膝跪地。 “定安伯府愧对太祖恩德,愿弃爵归恩,请大人奏明圣上!” “弃爵归恩?” 纪纲抬头看了唐鼎一眼。 他本以为这小子会跪地喊冤,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认罚主动放弃爵位。 “有趣,第二句!” 唐鼎抬头:“定安伯府愿捐白银十万两以充军需!” 听到唐鼎的话,纪纲彻底被勾起了兴致。 “吧嗒,吧嗒!” 他抽了两口烟袋,并未多言。 “第三句!” “小子对大人丹青仰慕依旧,愿以白银两万辆,求大人墨宝一副!” 纪纲愣住了。 他还是第一次碰见将行贿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的。 他上上下下将唐鼎打量一番,眼中精芒跳动。 若是常人进了这镇抚司衙门,恐怕早就吓的口齿不清。 而眼前这小子表面恭敬,实则不卑不亢。 更重要的是,他从头到尾,对自己父亲的事只字未提。 “好一个以退为进,你叫唐鼎?” 唐鼎:“o_o ” 纪纲:“-__-” 唐鼎:“⊙_⊙” 纪纲:“???” 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些凝滞。 “看什么看,说话啊?” “大人是在跟我说话?” “废话,此处就你我二人,我不跟你说话,难道是在放屁?” 纪纲忍不住拍桌。 “大人不是说,小子只能说三句话吗?” 唐鼎一脸委屈。 “我……” 纪纲嘴角猛的抽了抽。 他深吸一口气,幽幽看了唐鼎一眼。 “你……很不错!” “多谢大人夸奖!” 纪纲:“一-一” “咳咳……” “事儿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告辞!” 唐鼎说完,放下金碗转身便走。 “这小子……有点意思啊!” 纪纲盯着唐鼎的背影。 “咳咳……咳咳……” 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方巾之上留下道道血丝。 “呼!” 出门的瞬间,唐鼎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脊背早已湿漉漉一片。 纪纲给他的压力很大,这种酷吏性情不定,说话稍有不慎恐怕就会弄巧成拙。 好在这事情已经成了一半。 自己这三句话看似跟老爹毫无关系,实则曲线救国。 将金碗还于永乐帝,是希望永乐帝可以看在太祖的情面上,饶恕定安伯府。 当然也有携恩压主的嫌疑。 这个操作很危险,很有可能会惹怒永乐帝,弄巧成拙。 所以唐鼎主动放弃爵位,并且捐十万两白银为军需。 大明帝国连征蒙古三次,此时国库早已空虚。 十万两白银虽然不多,但算得上是雪中送炭。 在加上给纪纲那两万两贿赂。 这一套农夫三拳打下来,绝对天衣无缝。 当然,事情能不能成,还要看那位永乐帝大帝的意思。 毕竟天恩难测。 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运气了。 …… 皇城,乾清宫。 太子朱高炽双膝跪地,面色局促。 他身前坐着一名老者,眼窝深陷,但腰板却挺拔犹如苍松,一行一止尽显威严之色。 能让堂堂大明太子如此忐忑不安,眼前之人身份呼之欲出。 正是永乐大帝朱棣。 扫了一眼手中奏章,朱棣眉头轻挑。 “鞑靼瓦剌互有争端,已经南下濒临我大明边境,你怎么看?” “儿……儿臣以为,我大明这些年久历战事,国库空虚,民生疲敝,不……不宜再动兵戈!” 朱高炽紧张的看了永乐帝一眼。 看到永乐帝没有表态,接着说道:“这些蛮夷打来打去,只要同我大明疆土秋毫无犯,儿臣以为可听之任之!” “听之任之?” 永乐帝看了朱高炽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儿臣是不是……说错了?” “你下去吧!” “儿臣……告退!” 感受到永乐帝的情绪,朱高炽声音都有些结巴。 “时不我待啊!” 看着鬓角斑白,永乐帝长叹一声。 自己这个儿子性子温和,喜静厌动,若是放到盛世或许会是个好皇帝。 但此刻北方瓦剌,鞑靼蒙古各部蠢蠢欲动。 南方安南诸国同样不安分。 自己的那些兄弟藩王,更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他已经年过五十,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 一旦自己撒手人寰,自己这儿子能不能压住局面还是两说。 “银子,又是要银子的!” 河东大旱,国库空虚,粮饷不足,新都城建设,全都是钱。 手中的奏章,永乐帝是越看越烦。 “大伴!” “老奴在!” “最近京师可有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永乐帝打了个哈欠。 “圣上,老奴今日还真听到一桩趣事!” “定安伯府的小伯爷唐鼎死而复生!并且扬言要在一月内赚够一万两银子!” “一月赚一万?这小子到真不知天高地厚!” 永乐帝笑着摇了摇头。 “可不是,老奴以为他定是被庸医给治坏了脑子!” 老太监满脸赔笑,又说了几件趣事。 “圣上,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求见!”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通传之声。 “纪纲?让他进来!” “臣,纪纲拜见圣上!” “起来吧,找朕何事?” “启禀圣上,齐王案臣已经查清楚了,牵带连罪者共一千六百三十四人,这是名单,请陛下定夺!” “有什么好看的,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这些事情还要我教你吗?” 永乐帝有些不悦。 “圣上,名单上之人皆已定罪,唯有一人臣拿捏不准!” “嗯?什么人?” “定安伯唐金元!” “定安伯?怎么有点熟悉!” 永乐帝摆了摆手。 “起来吧,能让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亲自求情,此人定有些不凡之处,说说吧,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 纪纲起身陈述一番。 “什么?弃爵归恩?捐赠十万两白银?” 永乐帝眯眼抓起了金碗:“聪明人!” “正是,并且这唐鼎要以两万两的价格买小人的墨宝!” “你说他叫什么?” “唐鼎!” “定安伯府的唐鼎?” “陛下知道他?” 纪纲一惊。 “呵呵,有趣,有趣!” 永乐帝仰头大笑起来。 他笑容陡然一敛。 “纪纲,你的墨宝挺贵嘛?” “臣……惶恐!” 纪纲惊惧的跪倒在地上,脑门汗珠直流。 良久永乐帝才缓缓开口。 “这碗朕收下了!” “臣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