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唐丝的想法，线人的资料也值得相信，但我更信任自己的直觉。 即便米兰达是敌人，我也能从她身上，找到一连串属于吉普赛人的线索。 “唐丝，谢谢你的提醒，如果我出事，派人接替我，继续查下去。”我毫不慌张，淡定地回应唐丝。 只有将生死置之度外，才能获得宇宙间最大的秘密。 结束和唐丝的通话，米兰达忽然惆怅地笑起来：“叶开，你是个胆色过人的年轻人，很少有人像你一样，能够彻底相信一个吉普赛人。你应该知道，吉普赛人的最大问题在哪里？我们像流水一样，流过山川草原，却不留下自己的痕迹，一出生就在流浪的路上，一直到死为止……” 我只想听真话，不想听历史。 我们两个人在等待着大乱发生，但世界究竟如何发展，谁都不清楚。 “叶开，我可以帮你一次——真正帮你。每个人都有大脑迷宫，精神的最宝贵之处，就在那座迷宫里，但钥匙却在上帝手中。” 我理解她的意思，淡定地回应：“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大脑迷宫完全交给其他人，至少，我们51地区的人，只相信自己内部的系统。” 米兰达点点头，从口袋里取出水晶球。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我合作，或许可以最后一搏。水晶球告诉我，我将死于你手。叶开，这难道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吗？” 我并不完全相信水晶球，但此时此刻，米兰达的黝黑眼睛之内，仿佛藏着黑暗深渊，吸引我探个究竟。 “如果我杀了你，到底会因为什么？”我问。 我从来不会滥杀无辜，至少现在，米兰达还没有该死的理由。 “我死于你手，因为我触动了你的龙之逆鳞。”米兰达阴郁地笑起来。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我没有杀她的理由，但是，她说得如此认真，我不得不相信。 “好，我同意了。”我慎重地点点头。 把大脑交给对方，等于是提头来献。 如果唐丝在这里，一定会全力阻止我。 “多谢成全——”米兰达双手捧着水晶球，伸到我面前。 我也伸出双掌，覆盖在水晶球上。 “你心里在想一个人……你的大哥长风战神，但是你并不确定，到底为什么这样做。假如我告诉你，这不是真实目的，而是你的一种错觉……你要什么，自己也不清楚。51地区赋予了你巨大的使命，那使命究竟是什么？那才是你的迷宫至宝，我们来看看，我们来看看……” 米兰达的声音变得柔和而缓慢，如同一股流动的糖浆，缓缓把我淹没。 我低声反问：“我加入51地区，是为了寻找大哥。如果51地区对我做了什么，我能不知道吗？” 直至现在，我都信任总部。 身为51地区调查员，他们给予我力量、支持和教导，让我更快成长。 除了大哥，我最亲近的，就是这个组织。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找到安全感。 “不是，不是这样，一定不是这样……”米兰达摇头。 水晶球起初冰冷，但很快就变得炽热。 在冷与热之间，我感觉自己浑身都被点燃，思想越来越活跃，很多久远故事，也突然清晰浮现在脑海中。 我记起来，大哥也说过迷宫的事。 他在寻找宇宙无解之谜，同时也是在解答自身存在的意义。 这是一个毕生求解的终极命题，只要还活着，就不会停止。 “叶开，叶开……”我听到大哥爽朗的笑声。 我抬头看，世界变得一片模糊，仿佛密云不雨的天空。 “叶开，到这里来，这才是真正要去的地方。要找到你内心追寻的方向，就在……” 我听到大哥的声音，却看不到他的身影。 一切都是幻觉，只有在幻觉中，我才能见到他。 “大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喃喃地回应。 “找到你心里的记忆宫殿，你最宝贵的思想都在里面，就在这里……” 大哥的声音持续响着，我听到了古琴声，铮铮然响着，一声接着一声，似乎是《高山流水》，又似乎是《广陵散》。 “你在语言的迷宫里，语言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思想。你看到了吗？看到那些石壁上的字，我们来自那里，那才是故乡……” 接下来，大哥说了很长的一段话，但却不是任何一种人类语言，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叶开，了解这些，才能真正顿悟。你我必须要明白，肩上的责任。这些语言，才真正属于我们，不要灰心气馁，来吧，到这里来，听，那是天籁，真正的天籁……” 猛然间，我听到了一种声音，那应该是强台风吹过大海的动静，海浪滔天，震耳欲聋。恍惚之间，我正在穿越海浪，并且深入海底，从喧嚣直接坠入寂静之内。 “叶开，就是这里，就是这里了。”大哥叹息起来。 四周一片死寂，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过，我的心跳已经极为缓慢，大约在每分钟十几次左右。 “我们都累了。”大哥又说。 “我们究竟在哪里？大哥，为什么我觉得，这里是……这里是出生和沉眠之地？”我无法说清楚自己的感受，只是觉得，这里无比亲切，犹如婴儿之与母体。 “这是记忆宫殿，我到这里，最终顿悟我是为什么活着？我希望你也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这是必须要知道的……” 长期以来，我只知道要寻找大哥，却忘记了我们必须活出自我，才能长生。 假如失去自我，找到大哥也变得没有意义。 明知道他听不见我的声音，我还是努力地表达自己的思想：“大哥，我明白了，我们不属于那里，而属于这里，但这里是何处，你能直接告诉我吗？” 地球表面的位置，可以通过经纬度来准确界定。 我从来不会迷失方向，因为受过这类专业的定位训练。 这一次，我实在不确定自己在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地球上。 “是啊，这究竟是在哪里呢？我们究竟从何处来，到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