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小时的探索，我和特洛伊再次会合。 “没人，这里竟然没人？”特洛伊的表情极为困惑，向我展示已经绘制完成的山洞地形图。 山洞的形状如同一朵开放的莲花，里外共有九层，洞口并非入口，只是众多花瓣的其中之一。 “只有这个洞口，可以通向外边，真是诡异极了，不知道如何出入……这山洞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察觉到，特洛伊的绘图能力极强，只要给她一个笔记簿，她能将所有的逻辑关系落在纸上。 就像现在，她在黑暗中摸索，也能够准确地认清道路，按照标准比例尺绘制地图。 “特洛伊，放弃你的入口出口概念，既然这里没人，我们马上离开。”我淡定地吩咐。 特洛伊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离开，这个山洞一定有些特殊的东西，被我们忽略了，通电话时，大人物和托德都在，至少能够留下什么……叶开，就这样离开，我不甘心。” 其实，我已经想到了一些不成熟的构思，模模糊糊感觉到，自己正在接近真相。 即便山洞里什么都没有，我们也在一层层揭开大人物的面具。 “叶开，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没有回答，而是掏出手机，找到唐丝的号码。 就在此刻，手机响起，是唐丝打来的。 我们之间，无论有什么样的隔阂，总是心有灵犀。 电话接通后，唐丝沉默了十几秒钟，才缓缓开口，声音显得十分消沉。 “没有人，我们都被愚弄了。” 我打开免提，让特洛伊也听到唐丝的声音。 电话中，山风呼啸，跟我们这边如出一辙。 “没有丝毫痕迹？”我的问题已经简化到极点。 如果我们的答案是一致的，证明这个山洞，就是敌人布局的一部分。 “对，按我的分析，山洞自从开凿出来，就从未用过。似乎它的存在，只是一种复杂的行为艺术。” 特洛伊一边听着我和唐丝对话，一边从背包里取出地图册，快速翻开，然后，在笔记簿上快速地勾勒着。 “叶开，我们此前是不是经历过同样的个案？在北欧的一些地方，发现了同样的无人洞穴？” 我马上否定了唐丝的话：“这里跟北欧不同，继续搜寻线索，一定还有同样的山洞。” 唐丝一惊：“同样的山洞？怎么可能？在这种地形里开挖山洞相当麻烦，即便是有最合适的工具，也得耗费半年到一年。挖了山洞而不用，到底为了什么？” 我暂时无法回答唐丝的问题，可是，我坚持自己的判断：“唐丝，你想想看，大人物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像我们一样，奋斗一生，不过是在军中担任一个中高层职务，仰人鼻息，惟命是从，即便留下名字，也不过跟沙漠之狐不相上下。可是，那么多二战名将，只有他成功了，这其中的区别，是不是很明显？” 我提出问题，随即给出答案：“他是个极度复杂的人，高度聪明，极其狡诈，将狮子、猛虎、毒蛇和老鹰的种种特性集于一身，最终造就了战争狂徒。他做任何事，都是建立在特立独行的基础之上，你我的智慧相加，都不及他的百分之一。” 唐丝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同时，特洛伊像唐丝一样，也快速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叶开，你身边是谁？一个女人，她是谁？”唐丝异常警觉，瞬间发现情况。 “是同盟，不是敌人。”我淡定地回应。 奥丽莎的声音也传过来：“叶开，你不在巴兰城，难道也进山了？” 我把手机伸出洞口，让她们听这边的风声。 “叶开，情况不对劲，我们的追查应该暂停，先回巴兰城商量再说。”唐丝意识到，她和奥丽莎离开，实在不够理智。 我没有多说什么，立刻同意。 此时，特洛伊已经画出了一张复杂的地图，除了我们所在的山洞，另外还有八个山洞，分布在大桑迦寺南、西、北三面的大山中。 每个山洞都是一朵盛开的莲花，九朵莲花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莲阵。 “狡兔九窟。”她把笔记簿递给我。 我之所以极度推崇大人物，就是因为，阅读一战和二战历史时，很容易就发现，能够统率一群猛虎、狮子和猎豹的人，本身就高不可攀，必定是绝世枭雄。 抛开正邪观念，只论情商智商，大人物是过去五百年里，并不多见的奇人。 我和唐丝受过同样的教育，在51地区我们是同一部门，上下级关系，所以对于问题的判断非常接近。 就在当下，当我发现洞内没人，就知道我们的判断出了根本性的错误，现在继续追查，等于是缘木求鱼，效率很差，并且很有可能被困在山中，遭遇其他危险。 “我们暂时回去。”我告诉特洛伊。 很快，我们就返回了直升机所在地，幸好飞机再也没有出其他毛病，顺利起飞，返回巴兰城。 这一次劳而无功，唯一的收获就是我认识到，陈胜在巴兰城的一切行动都遭到别人的监控，他以为天衣无缝，却料不到自己的调查行动千疮百孔。 像特洛伊这样的超级多面间谍并不多见，她盯上了陈胜，最终结果就是，无论陈胜获得什么样的探索成果，都将被特洛伊窃取。 在飞机上，特洛伊显得十分沉默，其实她也想不到，我如此迅速就识破了她的伪装，让她显出原形，或许她低估了陈胜，也低估了51地区的调查员。 “叶开，雪山这边的情况错综复杂，我们合作或许是一种最好的组合，这边的帮派很多，已经习惯了黑吃黑，至少你、我合作不会有其他危险。” 我淡定的笑起来：“陈胜就是前车之鉴，看到他的结局，难道我还会相信你吗？” 这其实是实情，真正具有丰富的调查员经验，还是遭了别人的暗算，在这种基础上我只会更加小心，绝对不能轻信任何人。 既然大家都是间谍高手，特洛伊也不再隐瞒，而是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叶开，每个人闯荡江湖都有自己的目的，千辛万苦，达成目标，就是一个人活着的意义，你的唯一追求就是找到长风战神，而我们跟你完全不一样，为了钱，为了名，如此而已。所以，我们的追求并不冲突，在雪山这边得到的所有情报，我都会卖给五个国家，同时收到五份报酬，你不说，我不说，咱们平分这笔钱，岂不是双赢？” 她实在低估了我的品德，到雪山来，既为了找到大哥，也为了完成51地区的委托任务，当然不能进行私下交易，这就违背了组织的原则。 我不想向特洛伊解释的这么清楚，只是缓缓的摇头。 直升机再次掠过大桑迦寺，藏经阁的形象显得十分突兀，仿佛一只离开了大桑迦寺的雄鹰，展翅欲飞。 “叶开，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们这样的多面间谍，但这才是一个聪明人最好的做法，你效忠于51地区，而我们只忠实于自己，这是你我之间最大的区别。51地区能够给你什么？只不过是命令你们四处追查，最终的受益者只有总部那些领袖。” 她说的这些道理我们都懂，背靠51地区有很多便利，但也有相当大的弊端，那就是我们永远无法获得最终利益，慢慢的，大家都成为51地区这部超级机器上的螺丝钉，为组织贡献一切，直到慢慢老去。 这就是51地区调查员的命运，任何人想要待在这里，都得遵守这一潜规则。 飞机到达巴兰城，缓缓地降落在酒店的直升机平台上。 我带着特洛伊返回了房间，再也没有交谈。很明显，她对我无计可施，但又不想放弃到手的肥肉，陈胜已经死了，她要想得到秘密情报，只能依靠我的渠道。 隔了五个小时，唐斯和奥丽莎才回来，两个人的精神极度疲惫，一进来就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我打电话，安排服务台，叫了客房晚餐服务。 “今天的行动实在是太失败了，我们明明找到了对方的老巢，却扑了个空。” 奥丽莎打起精神，告诉我这一次行动的过程。 我把特洛伊画的那张图表交给两个人，让她们观看。 很快，我们四个人就达成了共识，大人物在雪山深处设置了很多秘密洞穴，有些拿来使用，有些只是作为幌子，引开敌人的追踪。 他为此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所以外人看起来短期内无法达成的目标，他都已经反复策划，在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的那几年全部完成。 等于是说，他一直都在做两手准备，战争胜利应该怎么做，战争失败应该怎样后退？ 除了这些亲信，其他的将领都被蒙在鼓里，所以二战后期兵败如山倒，就证明大人物已经志不在此，预见到了必然失败的悲惨命运。 唐丝对于特洛伊的身份有所怀疑，尤其是她发现特洛伊在绘图方面有如此天赋的时候，敏锐地指出了特洛伊的身份：“你绝对不是托德的妻子，而是一名超级间谍，普通人不可能有这样的专业才能。” 我向她们正式介绍特洛伊，唐丝大吃一惊。 她此前在所有的行业资料当中获得了重要情报，特洛伊一直为了二战大人物而奔走。 当下，双方虽然暂时坐在一条船上，但到了最后肯定是视同水火，分道扬镳。 “好了叶开，现在我们先来谈一谈利益分配问题，你最好把特洛伊送走，然后大家才能形成统一的方向，你知道我们永远不跟超级间谍一起行动，不然的话她有一千种方法，把我们探索到的每一步情报，分分秒秒泄露出去，我们等于是为她打工，而且最后没有好下场。” 这其实也是我想跟特洛伊说的，只是还没来得及。 特洛伊惭愧地低下了头，过去她太执着于追求利益，已经把自己的名声完全毁掉了。 “三位，我得向你们说声抱歉，此前从陈胜那里获得了很多资料，也已经泄露出去，就像唐小姐说的，我有几十种方法，能够在五分钟内，把得到的情报传递给至少五个以上的国家秘密机构，拿到他们的赏金。不过，我向叶开保证，从现在开始，只要是雪山的情报，绝对不会向外泄露，直到最后大家开始坐下来分配利益为止。请你们相信我，我是超级间谍，一定会遵守间谍的道德底线。” 唐丝毫不客气，立刻拒绝了特洛伊的请求，并且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她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请特洛伊自动离开，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 我淡定地笑着，看着特洛伊，因为我知道她一定有杀手锏，确保自己有资格留在这里。 刚刚她也说过，陈胜找到的所有情报她都有备份，而这些情报51地区并不掌握。只要她拿出情报，我们就有了合作的基础。 果然，特洛伊站起来没有走向门外，而是走向了自己的皮包，从里面拿出几份文件，平摊在桌面上：“唐小姐，我用这些情报做投名状，跟你们合作，还希望你能答应。” 我扫了一眼情报的开头几百字，马上明白，这些情报价值连城，如果报送到51地区总部，将会成为唐丝今年最大的功劳。 这些情报不仅仅跟雪山有关，还跟我们此前追查的姐妹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总部对于江湖上这些刚刚出现的帮会十分忌惮，就是希望每一个调查员能够抓住一切机会，获取他们的秘密资料。 “三位，这些情报的总估价是六千万，如果我今晚把它发出去，二十四小时之内就能收到钱，但是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把这些情报献给51地区，免去了二位的奔波之苦，怎么样？” 我看的出，唐丝立刻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她驱逐特洛伊，是因为对方会泄露情报，如今对方抢先表达了自己的诚意，献出了情报，为她送上一份大礼，这种合作应该是百一利而无一害。 奥丽莎向那些情报看了几眼，然后迅速翻阅，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冷峻：“原来，大人物早就对雪山情有独钟，还没有崛起于官场的时候就来过大雪山，看来他是世界上最早知道不死勇士的人，并对此做了很多研究，我们只是追随着他的脚步，好多事情他已经做过了，而且非常科学，极为有效。” 我站起来打圆场，告诉唐丝：“我相信特洛伊这一次没有恶意，她只是情报交换者，既然献出这么重要的情报，就算是跟我们交换将来的情报，其价值也足够了，不如我们暂时结盟，等到雪山地区的情况告一段落，然后再考虑分开，对双方都有好处。” 我的话让唐丝能够借坡下驴，照顾双方的面子。 当我们四个人在桌子前面再次坐下，从前的那些尴尬和隔阂就不见了。 特洛伊详细的说明了托德跟随陈胜获得的那些资料，在她的叙述当中，陈胜的真实面目一点点明确出来。 原来陈胜的野心也是相当大，他想找到不死勇士，然后控制这支神秘力量，成为能够跟世界上各国的顶级大佬平分天下的筹码。 每个人都有野心，获得越来越多的筹码，就希望自己能够站在全世界的舞台上，跟所有的大佬们同台竞技，分个高下，然后瓜分这个事情。 虽然二战已经结束，但这类的野心家永远不会灭绝，就连陈胜这种表面上看起来光明磊落的51地区调查员，也会卷入其中，无法挣脱，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只要还存在私有制，这种恶习就不会被根除。 特洛伊一边说，唐丝的表情就变得越来越难看。 原来她一直很欣赏陈胜，并且通过各种关系给陈胜提供支持，让他在雪山地区深挖下去，争取一鼓作气揭开所有秘密。 她的这些支持加快了陈胜的背叛，因为大雪山这边的秘密太多了，陈胜得到一些，又想得到更多，一步步卷入漩涡，直到遭受灭顶之灾。 可以说唐丝对于陈生的死也得负一定责任，因为她巧妙的利用了自己的职权，把陈胜推向了深渊。 “叶开，幸好你不像陈胜那样野心勃勃，而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寻找大人物的秘密，所以别人无法诱惑你，也无法拉拢你，只能对你敬而远之。我希望这一次通过我提供的这些文件你能明白，雪山是所有野心家的葬身之地，任何人无法克制自己的野心，就会滑向深渊。” 这是来自特洛伊的劝告，我很清楚她的意思，对于陈胜她极度蔑视，但对于大人物她又极度崇拜。 “各位，我们好好休息，二十四小时后再次展开行动，继续探索雪山，按照特洛伊画的这个图把大人物的所有巢穴全都找出来，最终一一击破。我就不相信，连续九个巢穴，都是故布疑兵。” 其实这更像是一场赌博，我和大人物虽然各自看不见对方，也不知道对方手上有多少筹码，但必须斗智斗力，直到最后一刻，双方穷尽智慧，分出输赢。 狡兔九窟，实在是前所未见。 大人物这样做，等于是超出了世间所有智者的筹谋范围。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仍然没有一个国家的探寻队，能够把大人物挖出来。 “你真的跟他通过手机对话？”当我讲述自己的经历时，唐丝再次深感吃惊。 特洛伊是我的旁证，并且她已经把当时的谈话记录做了完整的速记，此刻就放在桌上，供大家翻阅。 “简直太神奇了，比起大蛇上师的际遇，你遭遇的，恐怕更像是天方夜谭。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们，呵呵呵呵……”唐丝苦笑起来。 “千真万确，我发誓，这件事从头至尾，我都亲眼所见。我以双亲在天之灵发誓，叶开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特洛伊举起右拳，压在自己的胸口上，郑重其事地发誓。 唐丝无话可说，只是连连苦笑。 我再次联系那个电话，已经无法接通。 “没办法，我们被困住了，这么多线索，但没有一个可用，都是断点，都是断点……” 唐丝黯然长叹，走到厨房去煮咖啡。 “叶开，你现在手中还有一张最重要的牌——”特洛伊的视线落在奥丽莎身上。 奥丽莎的身份没被揭穿之前，是住在大桑迦寺的大蛇上师，拥有心灵秘术。 她对于大人物而言，至关重要。 “叶开，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关键一环，可是，大人物实在太狡诈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话，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奥丽莎也相当困惑，不敢轻易表态。 本来，她很有信心，唤醒不死勇士主人，让那支无敌之师，震撼出世。不过，看到大人物布置的狡兔九窟之后，她也犹豫了。 “回大桑迦寺去，等他联系你。守株待兔，缘木求鱼，这些看似愚蠢的计策，实际都包含着极其宝贵的哲理。”我在特洛伊的基础上，快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这就是头脑风暴最大的意义，我们四个的思想互相碰撞，互相启迪，最终形成了巨大的火花，足以烧掉雪山上空笼罩的所有阴云。 只过了几分钟，我们四个就达成一致，让奥丽莎恢复本来面目，回到大桑迦寺，布下陷阱，等待大人物露面。 唐丝再次向总部汇报工作，她一直都擅长双线兼顾，绝不会顾此失彼。 奥丽莎走到我身边，低声说了另外一件事：“叶开，我们进入雪山深处时，唐丝似乎轻车熟路，了解地形。她的手中并没有地图，但我们的车队行进非常顺利，穿过了四个山口，到达了预料中的山洞位置。我猜想，她去过那里，或者脑子里已经记住了地图。” 我没有表露出任何惊讶，四个智者坐在一起，每个人都目光如电，将其他人的动作记在心里，并进行深度分析。 “你们51地区的人相当麻烦，陈胜是这样，唐丝又是这样，只有你，与众不同……” 看来，特洛伊对唐丝也非常不满。 我不管唐丝心里还藏着什么秘密，此刻，只想尽量让四个人团结一致，形成一只有力的拳头，击落大人物的野心。 “叶开，我能大概记起那个地方，既然特洛伊擅长画图，那么我们两个合作，看看能不能把大人物居住的地方画出来？”奥丽莎又提出了第二个建议。 特洛伊拍掌赞同，马上拿来了速写簿和铅笔。 我打开手机，把雪山地区的地形地势图展开。 “那地方是在大桑迦寺正西，要跨越六条河流，才能抵达。我听到狼叫、鸟叫，最后是虫叫，同时，我意识到，那地方生长着某种果树，我闻到了苹果的香味。所以，那地方能够接受阳光照射……” 我握着铅笔，在手机屏幕上搜索，迅速圈定了十二个地方。 只有大雪山的南坡，才能被太阳照到，这是毋庸置疑的真理。 那么，再结合特洛伊画的狡兔九窟图画，就很容易直指敌人心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