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到要剥夺三叶上师和鹿角上师继承一指上师智慧的权力,但是,如同他们过于迟钝,根本没有意识到,一指上师的智慧即将崩溃,却只是被动维持着他的生命,那就太愚蠢了。 在智慧传承的过程中,一秒钟与一整年没有区别,洋洋万言与一字之传没有区别,但他们陪着一指上师到酒店来的过程中,其实可以完成几百次传承,但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盲目地奔走。 如果一指上师在来的路上离世,其最高智慧,就再也不存在了。 这是人类的损失,也是教派的损失。 “你们先出去吧。”我低声吩咐。 “什么?你敢命令我们?”鹿角上师额头的青筋暴跳起来,随即攥紧了拳头。 看样子,他随时都会爆发,向我发动袭击。 “你们先出去,一指上师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不多了。”我再度解释。 “去你的,我们才是他的弟子,才是他所有智慧的传承者,你只不过是个外地来的无知小子,应该滚出去的是你——” 鹿角上师猛扑过来,双手叉开,指甲雪亮,犹如十把短剑。 我侧身闪避,随即一拳打在他的左肋下。 左肋是人体最虚弱的部位之一,仅仅排名在喉结之下。 这一拳,我只用了八分力气,鹿角上师的肋骨就断了两根,随即萎靡倒地。 我向三叶上师点头:“带他出去,我们没时间了。” 三叶上师脸色铁青,搀起鹿角上师,快步走出去。 我关上房门,走到一指上师面前,缓缓地单膝跪地。 他艰难地抬起右手,按住了我的天灵盖。 “你看到了小鸟,他们却看不到。那只鸟,是我用全部意念创造出来的天空之眼……它在,我即使不出大桑迦寺,也能看到全世界的沧桑变化。时间和空间,是我们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坐标,任何人都无法逃脱他们的控制……你想做什么?只要是符合时空坐标规律的东西,都会实现。反之,逆天而行,不可能成功。大人物就是这样,他逆天而行,打破时间规律,又跨越空间,来到这里,怎么可能成功?于是,他坠入魔道,将灵魂质押给魔鬼,只想成功……他错了,就必须受到惩罚,我死了,这个惩罚就结束了,白蛇……白蛇不是你想象的,那是克制大人物的武器……” 一指上师的手掌虚弱地颤抖着,我感觉到,他体内仿佛有一颗火球,火光越来越黯,力量越来越弱,即将坠入黑暗。 “消灭大人物,可以吗?”我直接提出了思谋已久的想法。 “他是奇才,我想过消灭他,一了百了,但是,那并非最佳应对之策。佛法无边,回头是岸。只有让他回头,才是最终目的。我用白蛇困住他,就是希望他能回头,你继续下去,继续以白蛇困住他,两下里对抗抵消,只有这样,才能终结世界的厄运。来,到我的生命历程中来,你就知道,应该如何沿着我……我的路走下去……” 一指上师的掌心猛地涌出一股热浪,将我完全包围。 我确信,在这一秒钟,我看到了一指上师的过去。 毫无疑问,在一指上师的人生当中,做过很多恶魔一般的坏事,所以到了最后他才进入佛门,进行漫长的修行,用这种无尽的忏悔来洗刷自己的罪行。 修行过程中,他写了很多感悟颇深的心得,传给后人,帮助那些年轻人不断进步,但是他内心的所有往事都被很好地隐藏起来,如果不是他可以让我进入他的人生,谁都不会看到那些令人发指的场面。 虽然他一心向善,却无法改变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实,既然有勇气揭开这块伤疤,他就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地步,再也没有任何顾忌,进入了智慧的顶级殿堂。 我看到他,之所以会见大人物,向大人物提出自己的劝告,就是因为他洞悉了人性当中恶的一面,也了解大人物的所作所为,只有感化对方,才能最大程度洗刷自己的罪恶。 我理解他这样做的终极意义,但是假如把这一切公之于众,他就不再是大桑迦寺有修行的高僧,而是便成了人人唾骂的恶魔。 在大人物面前,他曾经使用自己的人生经历向对方宣讲真正的智慧,可是大人物并非泛泛之辈,而是有自己完整的哲学体系。 两个人展开了长达三年的辩论,这其实才是一指上师砍掉自己十九根手指脚趾的真实来由。 他只有通过这种极端的暴力行为,才能震慑大人物,让对方的心灵受到重大打击,彻底反思自己的行为。 从某种意义上说,一指上师做的事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深刻影响了二战的进程,但却没有被任何史学家记载下来,成为世界的经典。 这种思想上的交锋,远远高于战场上的千军万马激烈交火。 那些所谓的战争,通过人力和武器就能取得胜利,而这一种交锋却是最高明的修行者,集中了毕生的智慧展开的虚空之中的交战,没有退路,没有援兵,只有一对一的绝望厮杀。 一指上师相信,过去大人物在前进的过程中,曾经无数次遇到此类的交锋,但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有跟他相遇的人都被斩落马下,成为他的附庸,所以他的战术思想得以贯彻,闪电战震惊了世界的东西方。 一指上师凭着绝顶的智慧和大无畏的勇气,最终战胜了大人物,保留下最后一根手指,大人物就此折服,再也不敢进入大桑迦寺,直接回到雪山深处。 正因为世界上有智慧高于大人物的更高明之士,大人物才控制住自己的野心和兽之性,隐居起来。 他曾经在大桑迦寺门口发誓,只要一指上师还活着,他就绝对不会离开雪山。 我意识到,正是这个誓约,才让一指上师更为焦急的寻找承接自己智慧的人,如果他把这些告诉三叶上师和鹿角上师,他们两人的智慧即便是加起来,也远远逊于大人物,那么一场浩劫即将展开,就在一指上师魂归天外的那一刻突然爆发。 其实一指上师的成蛹虹化本来没有什么问题,但他的思想突然产生了巨大的牵挂,就是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只要自己死了,不管是虹化而去,还是寻常的死亡,大人物都有可能离开大雪山,展开新一轮的世界级杀戮。 如果一指上师对自己的要求放低,就能放心而去,成为大桑迦寺的传奇。可他是真正的修行者,并且参悟了上天最顶级的智慧,所以对自己的要求极高,一旦想到这一点,就停止了长达三十天的成蛹过程,直接离开寺庙来到这里。 我是他唯一选定的人,也是唯一值得他相信的对象,所以他告诉我这些,然后让我深入他的内心,观察一切参悟智慧。 看完这一切,我在心中喃喃自问:“到底怎样才能控制大人物?结束这场不死不休的杀戮?” 或许大人物一定能够永生,而我们都会有死的那一天,一旦智慧的传承出现了问题,大人物突然发动进攻,全世界的激战就要掀开冰山一角。 这是谁都无法承受的结局,如果我是一指上师,也会有这种牵挂。 “不要再想了,现在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所做的一切,你也要重复一遍,把这个世界的重任扛在自己肩上,并且毫无报酬。没有人能理解,如果你愿意这样做,就接受我最后的传承,不愿意我们就此一拍两散。” 一指上师并没有自主决定这件事,而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其实他是最明智的,如果传承他思想的人,没有这种大无畏的奉献精神,即便是拿到了这些智慧,也不可能一以贯之,相反就会成为逃兵,让这些智慧就此洇灭在历史的尘埃当中。 一瞬间,我无法做出决定,毕竟像一指上师那样隐居在大桑迦寺,用平淡的一生遮掩了自己波澜壮阔的战斗历程,只有那些真正淡泊名利的人才能做到。 我心中牵挂着大哥,恐怕无法留在这里镇守,永远防范大人物的进攻。 如果我离开,就辜负了一指上师的嘱托,引发暴动,终生难以原谅自己。如果我拒绝,那么就会一身轻松,不会卷入漩涡,也不会辜负他的临终嘱托。 在这种天人交战的时刻,我意识到自己并非一往无前的勇气,恰恰相反,我有太多牵挂,除了大哥还有其他的人,比如现在对于唐丝,我也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帮她恢复平静,在职场中进一步晋升。 “叶开,你赶紧做决定,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知道隐藏在雪山深处的大人物,也能清楚的感知到这一点,那么当我魂归西天之日,就是他发动暴乱之时,大桑迦寺首当其冲,没有人能够在大雪崩中幸免于难。” 一指上师发出绝望的吼叫声,但是我无法轻易做决定,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为自己而活,却是为了更多人。 一指上师的人生经历证明,那并非是成功的百年,恰恰相反,他放弃了太多太多,为了赎罪,隐居在这里,完全变成了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废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太多人了解他的名字,知道他的一生。 我还在反复犹豫,砰的一声,那扇门被人撞开,鹿角上师冲进来,双手举着手枪对准了一指上师。 这种变化让我始料未及,他是一指上师的弟子,更是大桑迦寺中式的修行者,现在拔枪对准一指上师,简直是对师尊的大不尊敬。 “我现在就想知道,你的智慧究竟传给谁?到底如何才能给我跟大人物进行沟通,命令他为你做事?” 鹿角上师面目狰狞,双眼血红,似乎已经恶魔附体,他的右手食指扣在扳机上,只要一秒钟,一指上师就要中弹而亡。 我看清了,一指上师之所以没有把智慧传给这两个人,就是因为他们即愚蠢又狂妄,甚至还藏着巨大的野心。 他们的修行只是表面现象,并没有真正放下红尘当中的所有贪婪,做一个纯粹的修行者。 一指上师摇头:“你们完全错了,在大桑迦寺修行,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利益,当你们的野心变成猛虎和老鹰,就只能走向灭亡,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鹿角上师哈哈大笑,三叶上师也悄悄地跟进来。 两个人关上房门,各自手中握枪,对准了一指上师和我。 “我们都是修行者,谁都知道轮回记忆,多年以前我们看守昆仑山仙草却出现了重大失误,被人盗走了仙草,所以我们的修行毁于一旦,几度轮回,我们都在找寻那个破坏者,其实就是你,当我们来到大桑迦寺,潜伏在你身边,就是为了这一刻,偏偏你又把智慧传给了叶开,让我们再也无法压抑愤怒,轮回之中我们被你所累数千年,修行一朝斩断,这是多大的损失?” 三叶上师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述说的却是一段血泪历史。 现在,我们已经无法分清神话与现实,但是前世轮回记忆就是大桑迦寺隐藏最深的渊源。 我无法反驳三叶上师和鹿角上师,就像我不知道自己的轮回,也不知道一指上师的过去。 人类精神不灭,只要没有异常情况,都会反复存在,所以我理解此刻这两个人的愤怒,他们跟一指上师之间是宿命之仇。 “你们完全错了,先有因后有果,因果循环,生生不息,你们在昆仑山看守仙草的时候,已经遭受了上天的惩罚,就是因为你们的修行始终带着野心,不是妄想一飞冲天成为神仙,就是妄想成为这个世界权利的主人,在人间为所欲为,所以你们投入佛门修行,本来就是错误,假如放弃这一切不想走捷径,成为两军阵前的大将军,或者是商场厮杀的精英,或许比现在过得更好,但你们选择了一条看似简单,实际复杂的道路,我也帮不了你们……” 三叶上师冷笑着摇头,而鹿角上师却越来越愤怒,枪口颤抖,怒形于色。 “过去的二十年,我无数次给你们两个讲经,说到舍身饲虎,割肉喂鹰,你们始终不为所动,我就看得出你们对于前世轮回没有任何感悟,对自己做错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悔恨,那么这一生的修行注定还是跟从前一样。真不知什么时候石头才能开花,沙漠才能降雪?这一刻我彻底失望了,因为我救不了你们,是我修行上的最大遗憾,现在我的所有智慧都传给叶开,今后如果们你们还有修行上的困惑,就向他请教。” 我感觉到,一指上师心中的火球正在熄灭,就仿佛太阳落山,黄昏随即涌来,这是地球上无法抗拒的事实,一个人的能力再大也不可能逆转乾坤。 我没有感到悲哀,毕竟我们遵守世间万物的生长规律,尽力做到最好,这才是最佳的选择,如果想要逆天而行,就像大人物那样,岂不是自寻烦恼,哪怕努力再多,最后也是白白一场空。 一指上师缓缓的倒下,身体失去了温度,我把他抱起来,感觉到他的身体轻盈的像一片羽毛,当我把他放在沙发上,他就闭上双眼,平静地离去了。
第229章一指上师醍醐灌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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