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理他，只是冷冷地摇头。
既然已经见过海皇，那么我有权利处理任何事，已经跟欧文平起平坐，不用看他的脸色。
“叶开，千万不要把海皇当做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她是真正的杀神，就连五大国家联盟的领袖见到她都不寒而栗，我现在好心提醒你，千万记住，离她远远的，不要把自己陷进去。”
对于欧文的好心警告，我根本不在意。
这是间谍的世界，充满了尔虞我诈，真正的陷阱往往隐藏在鲜花后面。
欧文越是认真的对我表示善意，恐怕隐藏的心机就更深。
我们进入了审讯室，铁线蛇的处境十分不妙，被绑在一把电椅上，浑身血迹斑斑，已经没有人样。
看来，她对我的举报并不是主动进行，而是在严刑拷打之下把我扔出来，换一个活命的机会。
既然如此，我就不必心存愧疚，大家扯平了。
看到我，铁线蛇艰难开口：“叶开，救救我，我们可以合作，我还有很多情报可以透露给你，让你升官发财，这里是五大国家联盟的魔窟，根本没有我们活下去的机会，所有的情报都交给他们，好无保留。现在我只求你把51地区的秘密也都献出来，换一条生路，不然我们都得死，扔到海里去喂鲨鱼……”
欧文笑着摇头：“这里没有鲨鱼，只有鲛人，把你的尸体扔到海里，让叶开欣赏一下鲛人吃人的美景，大开眼界，也是一件好事，很长时间以来，鲛人都没有做过这种表演了，哈哈哈哈……”
我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死船鲛人事件当中，所有的船员就是死在鲛人口中，当时的情景肯定凄惨无比。
当下我们位于这栋水下建筑物，面对着硕大的玻璃窗，如果亲眼目睹鲛人诗人的一幕，那就太惨烈了。
我始终没有开口，作为间谍，铁线蛇假冒大竹仙山陪着我来到这里，就应该做好了以身殉职准备，但她现在遭受严刑拷打后已经变节，死不足惜。
我看着她，没有一点怜悯，在现实面前，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叛徒，假如没有伟大的意志，谁都熬不住这些酷刑。
“叶开，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之前在海皇面前你夸下海口，要从铁线蛇口中掏出秘密，现在就开始吧？”
欧文笑嘻嘻的，摆出一副看热闹的面孔。
我知道，姐妹会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已经到了很高的程度，所以他们踏遍全世界，寻找各种无解之谜的答案，跟51地区正在做的事情完全一样。
只不过，51地区是为了超级大国，而他们只是为了自己领袖的野心。
我走到铁线蛇的面前，低声告诉她：“现在姐妹会对于鲛人世界知道多少？对于女娲之城、大西洲、亚特兰蒂斯又知道多少？在塔国你们做了很多事情，全都跟水底世界有关，最终究竟得到了什么成果？”
铁线蛇叫出来：“那些都跟我无关，我从来没有参与过，跟你一样，我只是一名外围调查员，为了钱舍命相搏，这一次肯定全都输光了。叶开，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关于长风战神，姐妹会也有他的一部分资料，他的身体已经变异，能够水陆两栖，你知道吗？”
我的头嗡的一声，仿佛遭受了一次迎头痛击，一瞬间，浑身颤栗，说不出话来。
刚才玻璃窗前面的两条人影让我无比震惊，假如人类能够自由自在生活在深水中，那就真的是两栖动物，而在铁线蛇口中，大哥已经能够做到这一点。
“你说清楚，证据呢，是你亲眼所见，还是信口胡说？”
铁线蛇着急地辩解：“当然是亲眼所见，但是是在视频录像当中，姐妹会有一个秘密档案服务器，里面存着各种奇怪资料。我看过那段视频，长风战神能够在水下潜伏三天三夜。一动不动，普通人根本做不到，从那时我就知道，他本来就不是普通人，早就异化。”
我觉得自己的心跳正在迅速加快，对于这个未经证实的消息。感到既愤怒又困惑，我不相信大哥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可是种种迹象表明，世界上这么多神秘组织怀疑大哥的身份，不可能全都是捕风捉影。
“铁线蛇，假如你能在一个小时之内向我们提供这段视频录像，我就相信你，然后到海皇那里。亲自为你担保，让你活下来，怎么样？”
我做出了最大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声音，不让他们两个看出我内心正在拼命挣扎，以避免遭受灭顶之灾。
铁线蛇连连点头：“当然可以，只要给我一台能够联网的电脑，我就能找出那些资料。叶开，为了活命，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只能连连苦笑，对于铁线蛇的这种表现十分不耻。
其实，就算是江湖人也要有自己的底线，绝对不能做软骨头，在敌人的威逼之下变得厚颜无耻。
铁线蛇这样急于求生，恐怕最后绝对难逃一死。
欧文非常配合，命人解开了铁线蛇，然后给她提供电脑。
铁线蛇的双手十指血肉模糊，敲打键盘的时候，洁白的键盘顿时变的血迹斑斑，令人作呕。
她果真没有说谎，十分钟后，就从一个神秘服务器上下载了一段长达四十分钟的视频文件。
在文件中，我们看到了大哥长风战神面朝上，背朝下，躺在柔软的水草当中，闭着眼睛睡觉。
他的姿势没有什么奇怪，可是不配备氧气设备就能在水底长时间生存，这不是人类所擅长的。
在远古神话当中，神仙都有避水珠、避水诀，才能进入水下，不被淹死。
大哥这样做，的确匪夷所思，如同变魔术一般。
“你们看，长风战神这种状态难道不是鲛人，或者是鲛人的近之亲？只有抓住他，对他进行深入研究，才能理解鲛人和人类之间的关系，之前我第一次看到录像也很难相信，一个鲛人能够成为51地区的调查员，横行江湖，战功累累？”
我不想再听下去，更不想让别人随意评论大哥。
我在铁线蛇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好了，你已经给自己找到了活下去的价值，我会向海皇请求，饶你一命。”
站在一边的欧文干笑了一声：“那好吧，既然叶开愿意帮你求情，那就恭喜你。”
我离开了审讯室，重新回到海皇的起居室。两个女孩子带我进去，再次见到海皇。
我向她说明了铁线蛇的情况，她笑着点头：“既然对方诚心投靠，又帮你找到了急需的资料，那么很好，我们给她一个重生的机会，或许以后能够为我们所用，你第一次向我开口，我当然得给你这个面子。”
我松了口气，海皇下令，欧文必定听从，那么铁线蛇就得救了。
海皇亲自拿起电话打给欧文，电话接通，海皇淡淡地笑着说：“叶开来求我，那就把铁线蛇放了，让她自谋生路，我们跟姐妹会之间没有任何发生冲突的必要，像那样的小帮会，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之内，对不对？什么，你刚刚已经——”
猛然间，海皇向对面的玻璃窗望着。
我看到人间最惨烈的一幕，外面的海水已经被鲜血染红，远处几条人影快速向这边游来。
海皇放下电话，神色无比恼怒：“叶开，实在抱歉，铁线蛇那边又出现了问题，她突然跳起来袭击欧文，遭到反杀，所以我们救不了她。”
玻璃窗外面，海水突然沸腾起来，那些人影仿佛争抢食物的鱼类在水中翻滚。
大约过了五分钟，人影游走了，浑浊的海水也渐渐变得澄清，但我知道铁线蛇已经消失了。
这一幕让我觉得欧文的手段实在毒辣，不管铁线蛇怎样向他求饶，最终必死无疑。
正如此前海皇说过的，欧文处理大哥的时候也说过——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此刻的欧文就像地狱看门犬那样，只有人类的外形，却装着魔鬼的心脏，任何人经过他手，活下来的希望都很渺茫了。
在我心里，已经给欧文判了死刑——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世间最惨烈之事莫过于此，人类自相残杀，死伤无度。
最终，一切消融于大海，无影无踪。
普通人观看新闻，知道死船鲛人事件，最多认为那只是一场海难，很少有人想到，鲛人杀人的场面有多可怖。
如今，我面对这扇巨大的玻璃窗，从头至尾目睹一切，所受的震撼之大，毕生从未有过。
极度震惊下，我甚至忘记了恶心，只是怔怔地坐在皇家座椅中，从头至尾目睹了铁线蛇的消失。
“叶开，真是抱歉，让你在铁线蛇面前食言了。欧文做事，有时候过于疯狂，我知道他的问题，但五大国家联盟的领袖信任他，我也不能拂了大家的面子，不得不任用他……唉，真没想到，让贵客目睹这最不堪的一幕，惭愧，惭愧惭愧……”
我听不清海皇的道歉声，当然，只要是有江湖常识的人都知道，如果没有她的授权，欧文也不敢这么疯狂。
她之所以假惺惺地这么说，不过是跟欧文合作，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骗骗外人而已。
“前辈，这样做会天下大乱、江湖大乱、人心大乱……你知道不知道，长此以往，放任欧文这样的人做事，最终受伤的还是五大国家联盟。你们建立联盟，难道不是为了全球长治久安吗？不杀欧文，恐怕会出大乱子……”
我并非耸人听闻，而是为五大国家联盟考虑。
欧文的手段如此残暴，已经超过另外的忍耐极限。
“叶开，我真的……”海皇凝视着我，眉尖微微蹙起来，仿佛有着无限心事，只是不方便向别人诉说。
“杀了他，只要你下令，我随时可以为你杀了他！”
我胸口的怒气凝聚成团，最终幻化为刀，不杀欧文，绝不能平息。
“叶开，谢谢你为我着想。如果不是碍于五大国家联盟的面子，我早就下令杀了他，但是，在我这个位置上，下达任何一项命令，都得反复考量，避免别人诟病‘嗜杀’。如果你肯出手，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不要小看欧文，他的双腿、双脚腕、后背腰间总共藏着六把刀，刀刃上淬着剧毒。同时，他的口中还有四颗犬齿都是假的，咬中敌人身体，见血封喉……有些江湖人物曾经试图刺杀他，结果，他好好地活着，那些刺杀者都已经喂了鲛——”
海皇停住，抬起纤细白皙的双手，轻轻地捂住了脸。
我叹了口气，海皇的一切孱弱表现都是装出来的，但仍然会打动很多男人。
“好了，我会杀了他，他这条命已经是我的。”我站起来，大步向外走。
我没有再看那面玻璃窗，如果一个美丽的女人面对这血腥惨烈一幕，都没有半点惊惶，那么，她就是枭雄中的枭雄，天下挑不出几个。
我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突然间心静如水。
鲛人残暴，不可长留于世。这就是刚刚看到铁线蛇惨死时，我得到的最大收获。
五大国家联盟对于鲛人的暧昧态度，只会养虎遗患，酿成大祸。
当下，我面临着巨大压力。
铁线蛇为了求生，向欧文提供的秘密档案肯定是真实的。
假如大哥真的能够沉水而活，唯一的答案就是——“他是鲛人，或者，他是类似鲛人的异人！”
在黑暗中，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越来越冷。
追寻大哥足迹那么久，如今越来越接近他，但发现的疑点也越来越多。
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这种追寻到底是对是错？
“杀了欧文，又能如何？”忽然，在我心底有一个声音缓缓地冒出来。
“他不过是奉命行事，就像他拍摄那些变种人电影一样，也是在投资人的重金推动下去干的。杀了他，不如杀了海皇——”
“世上这么多大奸大恶之徒，杀得光吗？杀得完吗？到了最后，变成嗜杀无度的暴徒，我又变成了什么人？”
“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我。屠龙的勇士，最后也会变成暴龙。周处杀三害，最终明白，自己才是百姓诟病的最大祸害……”
我发现，自己心中的某种信仰正在坍塌。过去秉承的正义公理，如今都变成了自己杀人的理由。
就像此刻面对欧文，我想杀他，根本不是因为他杀了铁线蛇，而是因为，他曾经对海皇献言，向大哥动手——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