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上官宏眉头紧皱在大殿上踱来踱去，程寰宇双手抱拳单膝跪地，等待着陛下的决断，魏公公退在一旁不敢言语。 “眼下还是婉儿的安全要紧，程将军听令！朕今日封程寰宇将军为羽林军……” “陛下不可啊！” 一向谨言慎行的魏公公跪倒在上官宏面前，上官宏也不恼怒只是有些无奈。 “魏得力，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老奴知道您十分信任程将军，可将军毕竟是外戚，手握兵符本就受人猜忌，这次又让他统领皇城兵马，得有多少人眼红啊！” 殿内的三人都经历朝堂争斗多年，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这层关系，只是现在局势格外紧张，上官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程寰宇沉思良久，心中想到一人，当即抱拳行礼道。 “魏公公说的是，臣心中有一人可担此重任。” “朕知道你要说谁，他可信吗？” 程寰宇心里一沉，这么些年过去陛下还是不喜他的皇子，看来还是忘不掉因上官铭而难产的容皇后。 “铭皇子自幼跟嫡公主一起长大，前些年与臣多次出兵迎敌屡获战功。” 听着程寰宇的话语，上官宏思绪万千，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失职了，但帝王心中的苦楚又有谁知。 “他现在住在哪儿？” “臣跟公主成亲后他一直在公主府居住，前年十八岁才另立的府邸。” “今年已经二十了？” 上官宏心里暗暗藏起的思念被一下子勾了出来，她离开自己已经有二十年了，可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是历历在目。 “铭儿，娶妻了吗？” “未曾，铭皇子说先立业后成家！” 上官宏叹了口气，抬眼看见两人都跪着，起身扶起程寰宇，对魏公公也招了招手。 “行吧，你和娇儿的眼光朕是信得过的。另外你派个功夫好些的亲信跟着小婉，她现在的身份高贵，甚至比朕还危险几分。” “臣领旨！” 夜幕降临，初秋的晚风稍稍有些清冷，而太液池边站着发呆的上官绝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因为他的心比这清凉的池水还要冰冷。萍儿倒地的那一刻他仿佛被看不见的迷雾吞噬，一点一点地遮住眼前的光明，最终看不到任何光亮。 他在池边站了很久，甚至好几次想跳下去，可一想到抱着妹妹悲伤哭泣的母后，鼓起勇气迈出的脚又退了回去，最后只能蹲在池边的假山旁放声大哭。 “你哭成这样，一定是遇到很伤心的事吧。” 上官绝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穿红色锦袄的明媚姑娘，头上编满了小辫俏皮得紧，看她这身打扮应该是北莽国的人。 “你好，我叫莽青鸾，你有什么难过的事可以跟我说说。” 上官绝迟疑地看向莽青鸾，望着她清澈的眼睛，让人忍不住想去相信她。 “我先告诉你个秘密吧，我的二阿哥不见了好多年，今天我们看到个小姑娘，阿婆觉得那女孩长得，很像我小时候的模样。” 莽青鸾看他又低下头没有了动静，自己也俯身蹲在他身边，静静地陪了他好一会儿。 “我妹妹没了，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上官绝慢慢向她吐露着心里的苦楚，仿佛自己的难过也被分去了一半。沉默片刻，莽青鸾捡起身旁的石子，站起身用力扔进不远处的太液池中。 “她知道你是个好哥哥，带上她的那份努力活下去。” 上官绝抬头望着池水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像极了萍儿圆圆的脸，水面渐渐平静，他捡起一颗石子用力扔进水中。 上官萍的惨死除了珠镜宫的人没有几人察觉，秦凤虽然贵为皇后却从不讨皇帝欢心，这是宫中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母妃不受宠，少了个贪吃的小公主自然也不会有人关心。 “你走！明知他是什么用意，为何还要妹妹吃，我的萍儿......” 秦凤穿着素衣守在上官萍的灵牌前，狠心赶走前来守灵的上官绝，她望着灵牌后面的棺椁又低低地开始哭泣，深深的自责压得她喘不过气，再没有了从前的威严和骄傲。 “小主子，主子心里难受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其实她最疼你的。” “嗯，我知道。” 莲心抹了抹脸颊的泪水，望着上官绝离去的身影心里又是一酸。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却遇到这种事情要怎么熬过去…… 太液池边，天已蒙蒙亮。上官绝蹲在池边，把连夜折的纸船一只一只放进池水中，看着它们随着水波漂向远方。 “你今天怎么样？” 上官绝没有抬头，他知道是昨日安慰他的北莽姑娘，原本习惯性讨好别人的话语，脱口而出的却是心里真正想说的话。 “不是很好。” 上官绝望着已经漂远的纸船，起身看向她。昨日天黑没有看得清楚，今日仔细瞧着她的个子竟然比自己还要高些，应该是比他大上几岁，黑棕色的眼眸，挺挺的鼻子，嘴角带着暖暖的笑意。 “这纸船？” “老家的习俗，可以向死者寄去思念。” 莽青鸾轻轻一跃，坐在了池边的大石头上。望着满池的小小纸船，突然想起草原上漫天的星星，自己才离开北莽不到半月，却总会无意间想起故乡的事物。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上官绝微微点头，莽青鸾伸手拉他上去，两人并肩而坐。 “她是个遗腹子，阿娘生她时受了惊吓，身虚得紧，在她五岁那年也去了，她身边只有一位阿婆陪她长大。她从小不知道阿爹长什么样子，天天吵着阿婆让她讲爹娘的事。在她十七岁的时候阿婆把他们的事都告诉了她，可是她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些。” 莽青鸾的声音有些哽咽，上官绝伸出手想揽住她的肩膀安慰，手臂悬在半空犹豫了下，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她不能接受自己最敬重的阿哥是谋反之人，失踪的二阿哥是他派人追杀的，连阿爹也是被他软禁气死的。她知道这些又能做什么那，恨也恨不起来，原谅那些人自己又做不到，你说她是不是很傻？” 莽青鸾抬起头，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来，上官绝这次没有迟疑，伸出手臂搂住她的肩膀，看着她认真地摇了摇头。 “是她太善良，心中没有恨。” 莽青鸾看着上官绝一脸的不容置疑，突然破涕为笑，反手抹掉脸颊的泪水。 “大概是吧。” 停顿良久，上官绝低头轻轻问道。 “这是你的故事，对吗？” “嗯，之前都是对山中的雪狐们说这些，不过以后应该见不到它们了。” 看着她一脸的轻松上官绝放了心，两人十分默契没有再多问。良久，莽青鸾长叹了口气。 “其实我是来告别的，明天我就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