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人快马扬鞭,五日后到达丰京城。 叶临风并不在卫王府中,自出事后,正德帝就让他于流光殿中休养。 回到紫薇城,瑶华径直去往流光殿。 进殿之前,萧衍拉住她柔声说,“瑶华,你们平安无事已是万幸,一切都过去了。我先不进去,有什么事你再唤我。” 这一路上,他体贴入微,今日连胸怀也开阔了。 瑶华不觉莞尔,“往日你总拿他说笑,今日怎么变得大度了?” 萧衍温柔地笑着,举起她的手贴了贴脸,又亲了亲她的手背,十分依恋缠绵。 虽然侍卫都离得远远的躬身低头,但毕竟是在紫薇城,他这般亲密的举动使得瑶华微觉诧异。 “怎么啦?我看看他就出来了,你舍不得么?”瑶华轻声笑问。 萧衍略微别开了目光,松开她的手,低声道,“你进去吧,我等着你。” 瑶华含笑转身,未让宫人通传,直接进入殿内。 叶临风正倚在榻上看书。 突然见到瑶华,他直起身子坐好,掩不住惊喜,“瑶华!” 瑶华快步上前,握着他的双手未语泪先流,“临风,还好你无事!” 他瘦了许多,虽然眼神里充满了喜悦,发出明亮的光彩,但脸色苍白憔悴,隐隐透出沉郁的气息。 “瑶华你去了哪里?我们都急坏了。”他轻柔地为她拭泪,由衷的欢喜,“终于盼到你平安归来,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瑶华坐在榻边,欣慰地笑了,“我被段煜困于东宫,也不算难熬。倒是你......临风,那日我在太符观找到你,我吓坏了,还以为你......幸好你无事。” 她也瘦了许多,肌肤雪白没有一丝血色,可满脸的欣慰喜悦,笑眼里含着泪。她一点也不晓得,此时的她美如精魅,可倾倒众生。 这世间却配不上她,三番两次置她于绝境。 幸好,她无事。 叶临风反握住她的手,深情地凝视她,郑重又温柔,“瑶华,你是最有气魄的女子,没有甚么事可击垮你,也没有人能迫你认输。经此一劫,你会平安喜乐,岁月无恙。” 那月夜疾奔的焦灼慌乱,在太符观见到他时的心如刀绞,被困地下的孤寂绝望,都已过去了。 只要他无事,一切都值得。 瑶华心中的巨石落下,回望着他,美丽面容上闪着柔和的光亮,“是。” 她说起这段时日的经历,略去了被困地下那一段。 她轻描淡写,叶临风也不追问,一直温柔地瞧着她。 许久,瑶华笑道,“我先走了,进宫后还未去见父皇。这次是萧衍和五师兄陪着我同来,晚间咱们一起用膳。” 他点头答应,“好。” 瑶华站起身,走至门边又回首,叶临风含笑望着她。 在东宫日夜挂怀他的伤势,祈祷他能活下来,如今他好好地活着,真是上天眷顾。她定定地看着他,而他坦然地接受她的目光。 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心中响起不详的沙沙声。 是了,他一直温柔体贴,绝对不会不送她出门。 她的笑容骤然僵住,一颗心从云端跌落至深渊。 她飞身掠起,眨眼间到了他的跟前。 她伏在榻前仰望他,眼里仍带着一丝希冀,声音已颤起来,“临风,你的腿怎么了?” “瑶华,你我都好好的活着,这就够啦。”叶临风仍是温柔地笑着。 瑶华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膝盖上稍一用力,顿时天旋地转,几欲晕倒。 若是此生许她一个愿望,她要回到一个多月前的西云客栈,即使以命相换也要保他无恙。 她望着他,眼前却模糊一片,试图唤他的名字,可双唇不停地颤抖,连不起一句连贯的话。 她捂住双眼,过了许久才慢慢移开,这一刹那似度过了一生那样漫长。 绝望的泪水流下来,她伏在他的膝上无声呜咽,身体剧烈地颤抖,就如那日在西华山上为母后恸哭。那时尚有他陪伴安慰,今日仍是一样的情形,可一切都变了。 叶临风轻柔地拍她的肩,试图抚慰她,可此情此景再多的抚慰也是徒劳。悲凉绝望笼罩着整个大殿,宫灯再明亮,眼前也是一片晦暗。 他低头凝视她,她单薄的身躯承受得太多了,就连哭都是悄无声息。 他轻轻笑着说,“瑶华,我那时想,只要你平安,我即便死了也是情愿的。如今你安然无恙地回来,我也没死,这已经很好啦。你不用伤心,我本来无事的,若是你为此而难过,我才会有事。” 瑶华甚么都没听见,泪水将叶临风的衣袍都打湿了,她也未发觉。 她的心里空空的,耳边嗡嗡作响。这世上可还会有鲜衣怒马的卫王爷?他终究是被她误了! 正德帝进来时,瑶华仍伏在叶临风的膝上恸哭。 他长叹一声,过去轻拍瑶华的背,眼圈也红了。 叶临风的双亲去世后,正德帝接他至紫薇城养育,对他恩宠有加。正是意气风发的最好年纪,他却横遭残害,正德帝痛惜不已,这段日子也一直难过。 他俯下身温言劝慰,“瑶华,事已至此,你不要伤心了,你与临风......唉!你这样子临风更加不安。” 瑶华抬起头,极力收敛心神。可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喉咙似被卡住说不出话。 好好地一双儿女,如今却变成这样。正德帝长叹一口气,无奈道,“你先和我回昭阳殿,临风本来好好的,你这样伤心,他又难过了。梁帝还在外边等着,你莫使他多想。” 他又嘱咐叶临风两句,扶起瑶华。 瑶华懵懵的,终是看不清叶临风的样子便被他携着出去了。 流光殿外,萧衍负手而立。 正德帝瞥他一眼,叹口气道,“梁帝你带她回紫薇宫罢,朕回去看看临风。” 萧衍上前牵住瑶华的手,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进了昭阳殿,瑶华又趴在凤榻上呜咽不止。 萧衍在一旁陪着,瑶华的自责内疚他最明白。当年师兄惨死,她决然地推开了他,今日她的伤痛没有发泄的出口,更难解脱。 “萧衍,他的腿可还能治?” 过了许久,她才转过脸开口,声音都哑了。 萧衍沉默片刻,黯然道,“瑶华,此事惊动了师尊,他下山亲自给叶临风诊治,目前这样已是幸事。今后他借助......借助拐杖应是还能站立行走,奔跑快走却是不能了。” 瑶华心如刀割,哀泣道,“那日他中了毒,腿流了好多血.....我以为是外伤,未来得及检查,他......他必是怕我遇险,才不唤我求助。” 若那日黑衣人先来寻她,他就能逃过一劫。那人露出深不可测的功力,杀她并不是难事。为何要费力设这样一个局,残害无辜的叶临风并将她送至段煜手中?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萧衍执丝帕为她拭泪,她一动不动,似失去了力气,痴痴地趴着。 他放下丝帕,帮她解开衣裳,“你坐了许久的车,先歇息一会儿吧。” “萧衍。”她抓住他的手腕,绝望地看着他。命运再一次予她痛击,而他是她的浮木。 萧衍瞧出了她眼里深沉的渴望,俯下身紧紧拥住她,“都过去了,瑶华,都过去了。” 她抓住他的衣襟,埋在他的怀里抽泣不止,过了许久终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