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土就不能再着地,我师父舍了老脸要来许老板给他爹迁坟预备的棺材,棺材这东西就没有经二手的,非遇见什么事儿那都是直接商量着用,事后再找补。
然后大家伙趁着天黑前,紧赶慢赶把坑里的小老太太迁了出来。
而且天黑了,还得有人给守灵,守灵这活不是一般人能干的,给钱都不行,所以这活自然落到了我的身上。
好在这时候是夏天,夜里不冷,看热闹的乡亲们早就回了,许大炮从车后备箱后面翻出白酒和吃的,挨着他车支个桌子,招呼他手下那帮人吃吃喝喝打牌耍钱,就是没有走的准备。
我守在棺材前扭头看着那帮人的热闹,心里挺不是滋味。
“吃点?”
这时我师父从包里拿出一块大干饼递给我,然后挨着我身边坐下,他说着是我师父,但我是山上捡的孤儿,八岁我就跟他了,跟儿子是一样的。
知子莫若父,他当然知道我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就算没这十年的养育之恩,他当年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是不是想着回去就不干了?受这份冤枉气干啥?”
我师父也正嚼着一块大饼,六十多岁的人了,牙口还好的不得了,这干巴巴跟墙皮一样的大饼他居然嚼的下。
我使着小性子没回答他,自顾自用牙齿跟大饼较劲,白天被打的牙口有点松,咬一口大饼,饼茬上都带血。
我嘴里嚼着饼,声音含糊:“师父你不该接这趟活的。”
我师父叹了一口气:“那能怎么办?许大炮那小子打定心思要请我出山了,只能说,身不由己啊……”
我师父说着说着也看向了许大炮那边的热闹光景,他又看着我手里的大饼。
“你要是喜欢这行,我就接着教你。不喜欢,凭我这些年攒下的人情份,怎么着也能让你风风光光的。就是可惜我这身本事喽……”
当时听完这话我就说不出话了,现在寻思寻思,我师父真是把我琢磨透了!
他但凡换个说法,说我养你就是为了传手艺的,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以我那时候的脾气肯定撂挑子不干。
但这一打感情牌,师父养了我十年,我还能说啥?
说完我师父就从小老太太的简易灵堂前抓了一把纸钱,然后向坟地两边边走边撒,口里还念叨着什么东西。
但就在他刚走没十米的功夫,我突然听见身后棺材里传出了什么动静。
“咚!”
好像是什么东西撞木板的声音!
本来我以为是我听错了,还以为是许大炮哪边的打闹声,但好死不死的,正好那边有两个喝醉的解手路过!
他们也听见了!
“你听没听见咚的一声?”
“我好像也听见了……是你弄得吧?你脚底下踢着啥了?”
“咚!”又一声!这次声音更大了!跟春潮的蛤蟆复苏一样,像是有什么人正在逐渐醒过来。
他俩大眼瞪小眼瞅了一会儿,然后我也瞪着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