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看着他，轻轻一笑，那笑带着几分凉薄，
“虽然你说的你们也是情非得已才会将我送人。
可是很抱歉，我并不想跟你回去。”
“我也很想谅解你们，但我做不到。被送人的不是你们，寄人篱下的更不是你们。”
被囚禁八年，被抽光血致死。
她所遭遇的这一切，岂是他们一句情非得已就能轻易带过的。
不是所有的理解都能换来释然。
顾清烟可以理解他们当时的难处，可她无法忘记这些年自己如何在顾家卑微逃生，上一世又是如何痛苦挣扎。
理解这个词说起来太轻巧了。
她理解他们了。
谁又来理解她当时的无助和对上一世昏暗一生的绝望？
穆天凌一愣，大概是没想到顾清烟会那么恨他们。
说顾清烟恨他们倒也不至于。
可怨，是真的。
纵然他们说的有多么的情非得已。
可顾清烟还是怨了。
她怨为什么体弱的阿雪能被留下来，健康的她一定要被送走。
是，他们或许是在为她好。
可这样的好，她实在是无法消受。
顾清烟说不出没关系，更做不到当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就欢欢喜喜跟他们把家还。
顾清烟之所以会跟过来，不是来跟他们相认的，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如今要到了，自然也没留下的必要了。
没等穆天凌说话，她便又说，“谢谢你能告知我并非是被你们故意遗弃的真相，但我没有想和你们相认的想法。”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顾清烟说完，直接带着安乐走出了穆天凌的办公室。
穆天凌到底是没让人拦下她。
他知道，现在不是逼顾清烟回去的好时机。
她刚知道真相，还需要时间消化。
他们得让她有个时间调节。
不过顾清烟终究是没走成。
因为她一出门口，就撞见了前来寻穆天凌的穆天玺。
穆天玺望着顾清烟那张和阿雪如同一辙的面容，瞳孔倏地一阵收缩。
见她是从穆天凌的办公室出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穆天玺瞬间红了眼。
他跛着脚走到顾清烟的面前，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庞，却又担心这么做会显得唐突。
最后只能做了一个虚假的抚摸动作，然后一脸通红地望着她，不敢置信地说，“你是小烟？”
顾清烟不知道血缘之间是不是真的有感应的存在。
她在看到穆天玺红着眼，想抚摸她却又怕唐突而始终不敢抚上来时，心口那处像是忽然被人用针扎了一下，心间稍有几分动容。
只不过她依旧保持面无表情地望着穆天玺，没做声。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热情拥抱他？
不，她做不到。
“你是小烟对不对？你小叔终于把你找回来了。”
穆天玺望着顾清烟的眼睛越发通红，甚至眼底还氤氲出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顾清烟抿唇，她眼神淡漠地望着穆天玺，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眼前这位在生物学上她称之为父亲的男人。
“玺哥，她是？”
这时，穆天玺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不敢置信的女音。
顾清烟偏眸望去，便看见阿雪搀扶着她的母亲，就站在不远处。
阿雪眸光晦涩不明地望着穆天玺身前的顾清烟，嘴角无意识地抿成一条线。
而阿雪的母亲则是怔怔地望着顾清烟，一双如蒲扇的羽睫剧烈地颤动，眼眶也一片通红。
阿雪的母亲猛地拉开阿雪挽着她手腕的手，迈着凌乱的步伐，激动地朝顾清烟走了过来。
阿雪望着自己被拉开的手，拳头无意识地收紧。
她咬了咬唇，眼底流转着几分以令人捉摸不透的幽光。
明知道眼前这位一脸激动走向自己的女人就是孕育她，生育的亲生母亲，可顾清烟仍旧一脸冷漠，眼神毫无波澜。
顾清烟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挺冷血的。
亲生母亲在眼前，她却一脸漠然。
是心太麻木了。
还是她真的不需要这份迟来的亲情？
阿雪的母亲走到顾清烟的面前。
望着顾清烟那张和阿雪形似的面容，略微小心翼翼地问她，
“小烟，是你回来了吗？”
还没等顾清烟开口，阿雪的母亲华女士忽地朝顾清烟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