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做,死者还如何安息?”
听到这些质疑的话,凌曦无奈地叹了口气。
“本官也不想这么做,毕竟在官府看来,此案已经定性。在结案之后,大理寺不仅会替这些冤死之人整理遗容,还会出钱将她们重新安置。
若非耶律夜天拒绝承认罪行,又有人带头质疑官府的判定,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闫柯摩等人,三两句话就把大家质疑与愤怒的情绪转嫁到了对方身上。
只不过闫柯摩并非等闲之辈。
耶律夜天连杀数人尚且能处变不惊,作为对方的手下,闫柯摩的心里承受能力也非常人可比。
闫柯摩冷笑一声,“哦?不知大人所指的致死原因,究竟是什么?”
凌曦先是扫视了现场的百姓一圈,才开口道:“死者毕竟是良家女子,为了不损其清誉,本官欲在现场选几名妇人上前,以做见证。
至于闫公子那边,自然也可以选几名胡人女子过来监督。
如何?”
见凌曦如此尊重死者,百姓们又纷纷点头称赞起来。
“还是凌大人考虑周到。”
“不过上前观看验尸,需得大胆之人。”
“谁敢去?”
沉默了片刻后,有一名年近四十左右的妇人率先出声。
“我来!我家那位是个屠夫,平日里我也会帮着杀个猪宰个羊什么的,我不怕血。”
有了这么个带头人,很快就有其他追随者。
“我是女大夫,我也不怕。”
“我乃武林中人。”
“……”
须臾的功夫,人群中竟是走出了七八名女子。见其着装打扮,既有寻常百姓也有江湖侠客,年龄也从二十跨越到五十多岁。
凌曦看着这些人,心中升起隐隐的自豪。
谁说女子不如男?
眼前这些女子随便选一个出来都是顶起半边天。
闫柯摩见状,也用胡语和身后的人交代了几句,同样选了七八个胡人女子出来。
这些人加起来,足以将验尸台围绕一圈,外面的人就算是想看都没机会。
凌曦做了个请的手势,“各位,还请走上前来。在开始验尸之前,本官必须提醒你们,待会儿看到的场面会很血腥,还请各位做好心理准备。”
这些女子能够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便说明都不是胆小之人。
“凌大人放心,我们顶得住。”
凌曦颔首,示意仵作开始。
伴随着衣衫一层层解开,死者惨白泛灰的躯体呈现在众人眼前。
还没等凌曦开口,就有人惊呼出声。
“你们看她的胸口。”
只见死者左胸处明显地向内凹陷,并且形成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黑色斑块,以心脏为中心往四周辐射开来的血管也透出乌青之色。远远观望,还以为是贴了一张黑色的蜘蛛网在身上。
凌曦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这便是死者真正致死的原因。有人以拳重击了死者的胸口,导致她胸腔处的骨头断裂,刺穿了心脏。”
“什么?”
“死者是被一拳打死的?”
刚才自称是江湖人士的女子拧眉颔首,“凌大人没说错,看这向内凹陷的程度,的确是心脏遭到了重击。”
她这么一说,立刻遭来了胡人的不满。
“不过是一团淤青罢了,凭什么说她是因此而死的?”
“就是,你们启盛国人是纸糊的不成?稍微打一下就死了?”
“我看你们就是想诬陷!”
她们这么一说,江湖女子立刻就被激怒了。
“强词夺理!明眼人都能看清楚的事情,你们还非要否认。我看你们才是心虚理亏,不敢承认罢了。”
“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拔掉你的舌头。”
“有本事咱们较量一下。”
眼看双方三言两句就要动起手来,凌曦适时呵斥道。
“这里是大理寺,不是你们逞强斗殴之地。谁敢动手,直接依法处置。”
她先是以眼神警告了胡人女子,这才继续说道。
“既然你们不撞南墙不回头,那本官就成全你们。来人,把刀拿来。”
仵作一听这话就知道她要做什么,有些犹豫地确认道:“大人,当真要如此吗?”
毕竟剖尸可是要破坏尸首的完整性,就选事后缝补起来,对死者来说也是一种损失。
但凌曦却态度坚定,“对死者来说,没什么是比抓到凶手更重要的了。如果她在天有灵,一定会赞同本官的做法。”
与此同时,身为主审管的景煜也沉声下令。
“按凌寺正说的办。”
命令一出,仵作不敢再犹豫。
凌曦接到锋利的柳叶刀,在死者心口处落下。
饶是现场选出来的几位女子都胆大,看到此景也是难受地别开了脸。
片刻之后,凌曦将一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取了出来。
“诸位请看。这是死者的心脏,在遭受重击时骨头穿刺而入,已经出现了破裂的情况。如此足以说明,死者是被凶手一击毙命。”
围观的女子们鼓足勇气看向凌曦手中的心脏,之后便转过身干呕了起来。
凌曦微笑着把心脏举到那几个胡人女子面前,好让她们可以近距离观察。
“如何?现在可还有疑惑?”
对方捂着嘴后退几步,显然也被这样的场面给震住了。
凌曦没有着急将心脏放回死者体内,而是示意仵作用白布盖住死者躯体。
她转身向主位之上的景煜拱手道:“大人,刚才下官的复验已经能够证明死者是被凶手一拳重击心脏而死,并非是因为头部遭受撞击而产生晕眩坠楼。
而耶律夜天刚才却当着众人的面,声称自己看到死者时,对方正坐在窗台上痛哭,并且在他的注视下跳楼而亡。
那么我想问的是,一个心脏都被打破的人,是如何坐在窗台上痛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