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念之未理旁人,从背上取下医具,躬下身,浅看慕容兴辽的面色,而后把脉,运气,舒心,定息,反复良久,不免闭目叹息。
慕容汐见此,已经哭得通红的眼睛再次盈出泪水,道涯也默然闭目,悲悯不绝,难道这次连天下医绝“反阎罗”也要败给阎罗了吗?
“大王尚能回光…”
言罢,司马念之从医盒中抽出六根银针,以药微淬,将针施于辽王面目穴位处,几息之后,收针回手。
果然,数息之后,慕容兴辽的手指竟然开始微动,慕容汐见此,哪里听得进方才话语,连忙迎去。
在慕容汐叫了数十声“父王”之后,慕容兴辽才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父王,父王!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汐儿了呢…”慕容汐见此,已经哭不出眼泪,俊俏的脸也早已被泪水沁染,甚至连嗓子都将哭哑。
“扶我起来。”
慕容兴辽微弱地言道,一旁道涯见他复醒,快步走来,将其缓缓扶起,靠于墙边。
“汐儿,别哭,女孩子家哭成这样,会不美的。”慕容兴辽看着跪卧一旁,已经哭成泪人的女儿,艰难起手,为其擦去泪痕。
慕容汐再也难抑心苦,一把将慕容兴辽抱住,哭声哀求,仿佛总角孩童:“父王,我不让你走,你不能丢下汐儿!”
看着自己的女儿,慕容兴辽当然不舍,可他知道,他此次,恐怕真的时日不多了。
二人抱了好半会儿,慕容汐才舍得放手。
慕容兴辽安抚完慕容汐后,将目光看向道涯,两位至交,于此情此景中,竟皆挤出一道似苦非苦的笑颜。
二人似已互通彼意,无须言语,道涯亦知,此次恐怕真是要天人诀别了。
“多谢神医为我续命,可我命我知,已无须再救了吧。”慕容兴辽微稳气息,向司马念之言道。
司马展出愁眉,他亦不解,辽王既已被他用龙血回血芳根治了恶疾,实在是没有道理可得此病势啊。不对,他这病绝非是先前已愈之疾!
思考一番,司马细细端详,而后问:“大王身上可有隐痛之处?”
听得这话,慕容兴辽轻捂胸口,突感隐隐作痛,司马见此,快步走来,微点其胸口穴位,一手移宫补灵,苍手一出,竟从其胸口处吸出一极细的纤针!
“这…!”司马呼气一声,将针裹于白布之上,不由汗颜。
慕容汐和道涯见此,亦匆匆迎上,见得此针,亦是大惊。
这针比平常的银针纤细数倍,不细看甚至都难以得见,绝非医者所施用的银针,反而更像是杀手用的暗器!
莫非方才在地牢外,有人暗伏!
慕容汐收回些许泪水,见得此针,咬牙而语:“是有人想害父王!”
司马仍未从惊愕中走出,只痴痴地看着针,半会儿后摇了摇头:“我说我怎看不出来此疾,原来此针并非中土和辽邦之物,这是西土毒针!”
“西土?那神医可有方法救么?”慕容汐急切而问。
“这毒乃是波释靡尼夺魂之法,恕老夫只能救人性命,却引不了魂魄啊…”司马念之摇头叹语。
其实,从他刚才初见辽王此病状时,便知已无力回天了,他能让慕容兴辽再生片刻,已经是真正的反阎罗了。
慕容汐听得此语,眼眶再湿,“真、真的…不可以了吗。”
“咳咳…!”
慕容兴辽念此,其实也已料及,对于自己的命,他总有个估计。自己征战沙场半生,拓宽大辽疆土,开创万世基业,如今身死于中军帐中,亦无憾矣。
辽族大业,他忙了半生,弥留之际,他已放下心来,唯一放心不下的,是面前自己的女儿!
伐宋之业未感遗憾,女儿出嫁倒成憾事。
“父王…父王…”慕容汐见慕容兴辽咳嗽不止,连忙跪至其边,握住其手,哽咽无语。
慕容兴辽微微拭去其脸庞泪水:“不哭,傻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