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刺入。
不是她刺出的刀刃, 却是他控着她的手,用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抗拒着世界的规则, 狠狠刺入自己身体的一刀。
刘彼苍白的脸在幽深的井水里显得更加冰冷,但他却笑了起来,声音很轻, 像是随时可能消散。
他问,“姑娘,你叫什么?”
苏摇铃看着那双快要失去生机, 此刻却清亮的眼睛。
他好像完全忘了这四周的环境,也忘了他快要彻底死去,只是在某个时间, 某个地方,恰巧碰见了她,在临别的时候, 想问问这个有些特别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于是,她说,“苏摇铃。”
“苏,摇,铃……”
刘彼垂下眼眸,指腹轻轻摩擦过那冰冷的刀刃, 以及她的手, “或许我们的确见过,但, 总是要谢谢你。”
谢谢你没让我徘徊在无尽的幻影世界, 不让我沉浸在死水中度过没有尽头的恐怖岁月, 谢谢你让我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让那双操纵着一切的手,无法再操纵我的一切。
他说,“如果可以,想再看看那日先生来之前的太阳,是温暖的,真实的,有些晃眼睛。”
刘彼往前凑了些,靠得离她近了些,但两人间依然有距离。
“如果可以,想和苏姑娘,不是在此时此刻认识。”
如果我是我,不是为了什么目的而被创作出来,终有一日再为了这个目的而去改变我的人生的傀儡。
如果我是我,那日我诗会一作成名,尚在人世,而不是此刻沉于水中的一具死尸。
若我们相见的第一面,不是我要你杀了我,而是我于人群中看了你一眼,便拦住了你。
那么,故事会不会不一样?
可没有如果。
水光潋滟,似乎真有一道日光,从头顶照入。
他的身形渐渐模糊起来,还没来得及和她说完最后一段话,那少年的身形便在水里彻底消散。
在他消失的瞬间,苏摇铃的脑海里出现了很多信息,
她也看到了——
看到了先生和刘彼,在回忆里追寻了数十年的真相。
为什么,为什么他需要死在这里,为什么这里需要死那么多人。
为什么他会出生,才华横溢,年少成名,却又年少病逝。
因为,一本志怪小说里总得有什么东西出现,不是妖,就是鬼。
徐宅是妖,是蚯蚓和人的变.态结合体。
刘宅是鬼。
既然有鬼,那就需要有人死去。
而刘彼从一开始被“创作”出来,就是为了这个故事。
所有的一切悲剧的起因,仅仅是因为作者“需要”这样的悲剧而已。
如果有一天,有人和你说,你们所处的世界是假的,只是一个故事,一个不存在的虚拟世界,你会相信吗?
你会认为,这个人是疯子!
而在这样的“需要”之下,会出现各种“合理”的理由去让一切悲剧成立,于是,刘老爷是贪婪的,为了钱财富贵,不惜让自己的儿子死后也要痛苦地囚禁镇压在井中。
于是,春斜冬去毁去自己的双目,成了刘宅“杀人”的工具。
故事之外是故事?
不,他们一直都在故事中!
只不过,是从这本书的第一个故事,到了第二个故事,从虫人,到了疯人,从徐宅,到了刘宅。
既然有故事,那便有作者。
写出他们悲剧一生的那个人,写出“刘彼”的那个人。
才是这一层真正的掌握者。
只是,苏摇铃不知道那个人究竟为什么会写出这样的刘彼。
他大可以写一个普通的人,一个遭受了家中磨难,最后惨死,又被生父再次利用的可怜人。
甚至这个人不需要有多高的天赋,多好的才华,刘彼太聪明了,聪明到他能窥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发现这个世界的真相。
更不需要将他写的——
让她能够想起秦郁,想起永远留在游览馆里的那个人。
黑暗,四周是浓烈的黑暗。
“无语妹妹!”
西瓜奶茶喊了一声,跑了过来,“我们在哪?你没事吧?”
所有的玩家都活着,都在这里,除了被转移过身体的人变得虚弱很多以外。
安子亦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缓缓道,“那井口的东西肯定极度恐怖和强大,也是它散发出来的力量,形成了镜中的无数恶鬼,它们再夺取我们的灵魂和记忆,还有我们的面容。”
“什么,那东西不会现在要出来了吧?”随叫随到一惊。
“不用担心,”
苏摇铃说,“他已经死了。”
“死了?”
对于其他的玩家来说,这事发生的太突然,他们已经准备好迎战了,但苏摇铃突然出现,却告诉他们,那个井里最危险最恐怖的东西,已经死了?
“是刘彼吗?”
清雨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些记忆碎片,但那些记忆闪去的太快,很多人并没有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