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看来,灵帝卖官赚钱,难道不是一种无奈的悲哀之举?作为大汉皇帝,居然要通过卖官来赚钱,不管他是不是为了玩乐。”
“都可以看出,世家已经把大汉财政给榨干了。而税收,乃国家之本。户部没钱,只能不断加税给尚在顽强与世家抗衡的有地农夫,实际上却是在逼迫他们,卖地给世家。”
赵枭双眼闪过寒芒,看着面色难看的陈宫,肃声道:“这很好理解,假设我们是有地农夫,国家没钱一直加税…我们本来就快活不下去了,结果又加税了,我们种粮食…”
“种出的黍米,却要上交八九成。我们快饿死了,为了生存是不是只能卖地?”
看着赵枭投来的问询目光,陈宫咬咬牙、点头道:“没错,确实是这个理。”
赵枭摊开手,悲痛道:“那么国家没钱,就要加税…加税,就加剧了农夫的困窘,反而让世家更好收地、私田越来越多…私田越多,国家更是没钱,就更要加税…公台。”
“这是个无解的不良死循环。”
“这样下去你觉得需要几代,国家就会彻底没有税收?需要几代,大汉就会…”
“彻底失去所有的土地?”
陈宫听到这,已是冷汗直冒。他这辈子从未听过如此言论,可此言论所指的问题,却确实存在,却确实致命。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任何人当皇帝,都逃不了灭亡的宿命。
百姓,也将永远沉沦于战火之中不可自拔。再美的盛世,若不解决这问题…
都只是昙花一现!!
一时间,陈宫直勾勾的望向赵枭,既然其能提出此言,定是有了解决方法。
想着,陈宫猛然腾起、躬身拱手道:“还请侯爷为在下解惑!此问不解,宫茶饭不思;此问不解,宫睡梦无心!请侯爷解惑!”
瞟了眼斗笠文士,赵枭淡淡道:“要解决此万代祸患之良法,唯有从根本源头灭除世家。先生不知,在幽州,已再无门阀存在。”
“什么?!”
陈宫双目微突,抬头惊呼道:“斩尽杀绝?侯爷难道不怕他们反噬?您也说了,世家如脖颈害虫,不打愈渐虚弱、打了怕要两败俱伤!您说幽州已无世家?是如何做到的?”
“您把他们全给灭了?”
听见这连珠炮似的疑问,赵枭抿了口茶,吸气呼气、老神在上道:“公台啊,所谓交浅不言深,你说说,你和本候有啥关系啊?”
“我怎么可能事事都和你说呢?”
陈宫闻言心痒难耐,还没发话,又见赵枭正了正衣襟道:“不过,若是我帐下二号谋士,我倒是愿意述说衷肠,为他解疑解惑。”
“在下陈宫,拜见主公!!”
陈宫的反应速度属实夸张,在赵枭话里有话、言喻投靠就给文官第二把交椅前,便已经躬身大拜。面露恭敬、一副下臣模样。
这倒不是惺惺作态,听到这陈宫岂会不知,赵枭就是他心心念的明公。毕竟能提出土地兼并这问题,就必须设身处地的以百姓感官来思考。若说赵枭不爱民,全天下…
估计就没几个爱民的了。
其之思想,与陈宫道和神和。
辅佐这样的主公,陈宫心甘情愿。
“诶,公台,见外了!”
见揽下陈宫,赵枭满脸欣慰,该是没浪费口舌。他淡笑起身,十分尊敬的托起后者,当即朗声笑道:“我的解决思想是灭除世家,但天下门阀太多,硬来肯定是行不通的。”
“故此,吾不断思考,力求一个折中有效的法子。在我领军征伐半岛七国时,一个完美、两头兼顾的好点子,跃然于心!”说着,赵枭双眸闪过无尽亮芒,铿锵有力道:
“那就是,将国内矛盾…”
“转至国外!!”
陈宫听声如遭雷击,面上惊愕无比,有些吞吐道:“您是说,您是说将…”
“正是!”
赵枭大手一挥,衣袍无风自动,昂然傲声开口:“我要将大汉内所有的世家,全部迁移至汉外!他们依旧是世家,不过却是汉外世家!他们作为汉人,自然会被蛮夷排斥。”
“也就是说,他们永远无法得到外族的鼎力支持、从而威胁到汉地。相反,他们为了自身利益,还要不断压榨抗衡异族,倒是为我炎黄管好了附属国!如此,世家祸患不再…”
“疆外附属国,也有人监督!”
陈宫听完,浑身激动到颤抖,连连道:“主公此计,乃无上之安国法器!!”
“那么敢问,日后跟随您开疆扩土,建立新朝的元勋,您又会如何处置?”
陈宫直言新朝,毫不忌讳。在赵枭言论我炎黄而不是我大汉时,他已知道。
赵枭,有帝皇之资。
“我会在富庶的疆外小国,为我的元勋封王赐地。但华夏疆内,一切土地。”
“皆归国有。”
赵枭揉了揉太阳穴,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示意陈宫坐下说话。拍了拍案上地图,赵枭没有再继续先前话题,矛头一转道:“那些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先解决眼下事。”
“公台,你来得正好,我们原在谋划明日西进突袭诸侯联军、与彭城守军两面夹击,该是能大破韩馥联军…你怎么看?若觉得有何不妥,大可直言,我这里不忌讳言论。”
“说话自由,谏言无罪。”
“好,我看看。”
“嗯…公台你刚刚到来,对局势不甚清楚,这样,子泰,你为陈先生讲讲。”
“是!”
一谈至军事问题,陈宫即刻严肃起来。他边听着田畴介绍双方军情,边不断观察着地图,面色渐渐凝重,以手不断比划推算着。
赵枭不言,安坐注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陈宫才抬起头来,认真道:“主公,去突袭乐安彭城不是不可以,但我们有更好的选择,就是兵转下邳。”
“下邳?”
赵枭听声一怔,疑惑道:“公台,你也知道我主力不在徐州。现手头上兵力不足,攻克下邳该也是守不住,那么何必浪费精力…”
“不是,我不是说打下邳。”
陈宫浅笑,眼中闪过辉光、朗声道:“徐州只有五地、区域不大,消息传的快。孙坚夺回广陵,定已派出快骑前往各处报信。”
“眼下,彭城联军该还没收到信,但下邳绝对收到了。下邳郡守是张昭…”
“此人名声在外、是很聪明的人。其副手鲁肃,也绝非寻常。他们稍稍推断一番,定会猜出主公要突袭彭城联军…咳,主公您在外名声、在军事一块,突袭二字已成标签。”
赵枭听声苦笑,好像是这么回事。当初斩杀黄巾程远志靠的就是出其不意的千里援驰,大破乌桓也是靠突袭、灭七国也是突袭,闪电战攻克冀州青州,玩的也是突袭。
就连近期打吴郡,灭孙家…
耍的招数还是突袭…
别人给自己贴个标签,太正常。
见赵枭颔首,陈宫继续道:“既然张昭鲁肃认定您要突袭联军,定会出兵援助!我们便可极速赶到下邳郡边埋伏,杀他们个猝不及防!在大破下邳援军后,再营造出…”
“要攻打下邳郡城的姿态。”
“韩馥得知后,定会慌乱领联军来援,届时我们再次伏击他们!以弱打强,就要灵活,越是僵硬败得越惨,高机动是我们…”
“最大的优势!”
“好!”
赵枭听完不由猛然鼓掌,同时疑问道:“可韩馥要是不上当,不来援助下邳怎么办?他们岂会同时…同时被我们连着埋伏两次?”
“哈,主公…”
一直沉默无声的田畴浅浅一笑,正了正衣襟道:“您总是把敌人想得太聪明,其实被埋伏袭杀后,敌人往往会慌乱。而越慌乱,则越容易被埋伏。所谓连环计,也是如此。”
“敌人越是受挫,越慌乱;而越乱,则越受挫。所谓兵仙兵圣,也不过是随时随地都处于冷静状态罢,说来简单,却不是谁都能做到。起码那韩馥,就绝对无法冷静下来。”
“其实换种说法也行。”
说罢,看着陷入沉思的赵枭,田畴摊开双手爽朗一笑:“下邳守军被埋伏,可诸侯联军却未曾被埋伏。张昭是张昭,韩馥是韩馥,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张昭被伏击…”
“不准,韩馥非但不会吸取教训变得小心,还会破口大骂张昭脑子不好用呢!”
赵枭听到这乐了,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收下陈宫,就要相信他。
念头至此,赵枭登时起身、抬手道:
“传我帅令!今夜全军好好歇息,明日急行军、兵指下邳!让他们尝尝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