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罢了,先不说这些不急之务。”李健熙显然清楚女儿和孙女不怎么和睦的现状,但他也不想当劝和的说客,便把话题转向另一件更重要的事:“LG具家,听说过吧。”
具家?李妍熙不着痕迹地皱皱眉。确实是财阀中有名有姓的一家,但并不和他们家交好,甚至算得上交恶。当今LG会长的两个女儿也都不热衷社交场,很低调。倒是旁系的几个女孩子偶然见过,从跟她们打交道的经历来看,具家家教是没的说的。这么多年也从未出现任何家族丑闻,这在财阀里很难得。
“原本,LG上任会长的弟弟具滋学娶了李淑熙——也就是我的二姐,算是三星的姻亲。但1969年时,父亲带领三星开始进军电子工业领域,和提前十几年就进军此领域的LG形成竞争关系,从此两家就关系失和。”
“而后,父亲去世却没有给李淑熙任何遗产。那女人还厚颜无耻地上告法庭,要求我归还父亲给她的东西。真是可笑,全国人民都知道三星和LG的竞争关系,父亲又怎么可能还给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留东西。”
“当然,闹了几十年的闹剧,总得有收场的一天。”
即便是最受喜爱的小辈,李妍熙也拘泥于性别不曾进入过家族事务的中心圈子,包括金智沅也是如此。本质上三星与LG、现代这些集团没太多区别,掌事人都是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思想。唯一的例外是李富真,但知情人都明白,她再能干,以后也只会是李在镕以后的副手罢了。
李健熙说的情况大部分她都知道,只是……为什么和她讲这些?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这所谓的“收场”跟她有关吧?
“爷爷的意思是—”
“具家的继承人昨天晚上和我见面,商谈了两家联姻的事宜。是联姻,也是和解。”
李妍熙手中的茶杯不小心歪斜几分,热茶随之泼了半数到裙子上。
将她愣怔的表情尽收眼底,李健熙只道,“对方表示可以先订婚,婚礼想什么时候举行都可以。当然只是明面上的夫妻关系,私下自然是各自生活各自的。”
意思就是可以各玩各的,商业联姻而已。
其实这算财阀中顶好的出路了。具家的家学渊源很不错,她也不算下嫁。
只是,又好像有哪里不合她的心思,让她迟迟张不开嘴说出那句应允的话。
书房里又恢复安静,钟表指针的滴答声愈发清晰可闻。听在李妍熙耳里,无异于是催着她答复的倒计时。
她知道爷爷亲手把她带大,所以对她的感情比其他人都更深一层。但那也局限于其他事的顺应,涉及正事,恐怕不会像往常那样好说话。
不是笑一笑闹一闹就能过去的事。
干燥温暖的手掌落到头顶,她听到爷爷温和地说道,“人生大事,我们小熙是应该好好想想。”
不愿意也没关系的。这句话他掩于唇边。
尹馨已经不在了,他只想妍熙这孩子能过得幸福。联姻嘛,三星总还有其他的女孩子,不是非得她去。
只是他私心觉得这联姻的对象很不错,才第一个想到妍熙。
但或许她还有别的考量,比如两家的联盟是否稳固,这所谓的和解又能持续多久……倒的确也充斥着许多不定因素。
“爷爷,我…”
李妍熙这回的惊讶不是作伪。
李健熙凭个人能力把二流工厂发展成世界级集团,一向手腕铁血,外界对他的评价也大多是不近人情。曾有新闻称,在三星内部,李健熙开口时,几乎没有一个人敢说“不”。
她从小就很崇拜爷爷,心里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分量,从不会在大事上无理取闹,要求所谓的偏爱。
她以为问她只是走个过场,原来并不是。
没给她时间继续说什么,李健熙只为这场谈话预留了半个小时。调控室的人一个接一个走进来,提醒会长还要继续进行没办完的公务,应接不暇间,李健熙朝她挥挥手,“答应过你的,你的结婚对象,自己选。”
他不会食言。心硬的人总把最柔软的地方留给特定的一两个人。
坐上回公寓的车,李妍熙望着人流如织的街景,默默摇下车玻璃。她想起刚刚从别墅门口出来时看见的几个年轻女孩子,好像是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却在这种时间段出现在老宅。是谁叫来的,她很清楚。
李妍熙不傻,这不是第一次在爷爷的居所看见这种场景。包养几个情人对三星会长来说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没有人会指责他,如果他不找情人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猜测会不会是有什么生理上的问题。
从某种程度来讲,财阀的价值观大多是扭曲的,就像披着人皮的恶魔。混乱的私生活、极低的道德感、对他人蔑视的态度。甚至有些她接触过的二代在找乐子的时候,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
法律?良知?压根没有什么东西能束缚他们。
不乏从小以继承人要求培养的人,表面上斯文有礼,实际也早已在混乱的财阀体系下烂掉了根。他们的优秀有目共睹,却无处不透着冰冷,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精致利己主义者,漠视规则,没有什么道德感或者怜悯心。
这种人李妍熙从小时候就见得很多。她的伯父、姑妈还有父母,都是昭然若揭的野心家。
其实她自己也和他们没多大差别吧。
十点,正是充斥着白色噪音的时间段。心情被纷至沓来的各种事扰得烦乱。李妍熙让司机在新沙洞站放她下了车,挑着小路七拐八拐,过了好一会抬头发现绕到了一间无人问津的便利店门口。
李妍熙没有探访小店的兴趣,更何况也没有想买的东西,于是掉头就走,刚走了数十步便感受到鼻尖落下的冰凉液体。
是下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