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宇沉默一会儿:“我想,他只是不放心你。康慨,他等你很久了,你应该——”
康慨打断他:“韩宇!”
韩宇淡淡一笑:“康慨,与其被他发现,不如你去举报。”
康慨大怒,拎着韩宇领子把他拉到面前:“你让我举报你!你把我当什么人?!”
韩宇道:“康慨,你庇护我这几年,你看看你自己,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了。举报我,你又可以堂堂正正做人!”
康慨冷笑:“出卖朋友之后的堂堂正正?”
韩宇微笑:“朋友?我们也不算朋友,康慨,你想想,我虽然让他们放走你的妻子,可是,你欠我的这份人情,我已利用过多次。我没有走,是因为逃不掉,得到机会,我会逃走的,我逃走之后,你再解释,就不值钱了。韦行已经怀疑我,不被人怀疑最好,一旦被人怀疑,还有查不清的案子?康慨,你的时间不多了,好好选择。”
康慨沉默半晌,问:“利用?”
然后笑了:“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出卖你?”
韩宇道:“放了你妻儿,你会心甘情愿为我们做事,难道不是?”
康慨眼圈微红:“韩宇,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那么做,你不必激我,别说这种话,虽然我知道是假的,但是很伤人。”
韩宇冷冷地:“你真认为我会当你是朋友?对我们来说,除了与我们一个阶层的人,别的人,都只是下人,再好,也不过是条好狗。”
康慨怒吼:“够了!韩宇,闭嘴,如果你真的可以做得出来,你逃走啊!逃走!”
韩宇冷冷地:“我会走的!”上马而去。
康慨看着韩宇的背影,很想哭。
这个到现在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孩子,永远冷冷的,冷漠的疲惫表情,话说得绝情绝义,事情却永远做得有情有义,他的悲哀似已烙进骨头里,不在乎生死,他好象比康慨更渴望用死亡来终结生命里的一切磨难。
这个昔日里被誉为最有可能在华山夺冠的少年,在一场他不应该参加的战争里失去所有武功。身体恢复后,没有人鼓励他再次拿起剑来,家人告诉他,这个家里,只能出一流高手,如果他再没有机会做个一流高手,就不要再拿剑,不要给他的家人蒙羞。这个孩子选择用另外一种方式为家族效力,在黑暗中活动,不见光日,随时有失去生命的危险,即使成功,家族的光辉与他无关。
这个人,把他的妻儿放回来,终止他的无间道,取消了他的间谍身份,只因为他们昔日曾经相识相交,他不可能眼看着这个孩子涉险,不伸手相助,也许韩宇说的是真的,他知道把康慨的妻儿放回来,康慨会为他做更多。也许是真的,他只是没有找到机会逃,也许是真的,出身于那个阶层的人是不会把他当成朋友的,可是康慨不能出卖他。同一件事,是康慨做的,有可能得到原谅,是他做的,他什么都不用做,光是他的身份,就足够判他死刑。
康慨为这份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友谊执着,不得不过着鬼鬼崇崇的生活。他对自己说,如果真的没有友谊,只当是报恩了,毕竟,他的妻子与儿子,好好地活在安全的地方。
不过,如果没有友谊,他会感到更加悲哀。
冷辉把手下功夫最高的两个人带来,向韦行报到,向康慨点个头,打量了韩宇与陈紫华一眼。
韦行道:“你们几个,要在我眼皮底下闹事,不用解释,一个不留。陈紫华,有危险你就给我上,死了,我算你战亡,你家人,咱们养到老,别等着明年砍头。”
陈紫华一笑:“是,大人!”
韦行看一眼冷辉,心说,妈的,你的手下要是敢落在后面,看我怎么替你收拾,惯得他们。
康慨见韦行看他,忙过去听吩咐,韦行沉默一会儿:“你一向稳妥。看住王宫与恭亲王府。告诉遥远,好好照顾帅望。”
康慨点头,可是心里疑惑,这个告诉遥远是不是指让自己少接近韦帅望啊?
韦行见康慨沉思,问:“有话说?”
康慨抬头道:“大人,韩宇这孩子从十四岁跟着我,象我弟弟一样,他不会功夫,大人顾念他一点,康慨感恩不尽!”
韦行看着康慨,心里更疑惑了,韩宇这小子倒底是啥人啊?有机会非得好好查查不可。
康慨知道韦大人的疑惑,可是他不说,又怕韩宇生事,到时韦行手下不肯留情。既然是人质,韦大人至少也要把人质活着带回来吧?
韦行点了点头。带马而去。
韩宇此时再也禁不住回头看一眼,沉默而去。一生孤寒,想不到在这里居然会遇到一个朋友。韩宇嘴角那一个模糊的冷笑,讥嘲的眼睛却渐渐蒙上一层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