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迟这一病,缠绵了好几日。
几日来盛瑛倒是时常来小坐一会,初时勉强一刻钟,后来延长至半个时辰,再后来能坐上一个时辰之久。
所谓润物细无声,新芽终会破土,继而茁壮成长。
进展不算慢,燕迟很满意。
盛瑛第五日来看她时,竟然让她陪着去公主府做客,还说这是欣玉郡主的意思。
欣玉郡主是安阳长公主之女,深得太后娘娘的宠爱。原主以前和对方并无交情,也不知此次突然相请所为哪般。
“姐姐,郡主为何要见我?我心中很是惶恐。”
“我不知为何,郡主也未明说。”
盛瑛也不知道?
左思右想皆是无用,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欣玉郡主长相大气,既有皇家的贵气又有世家的端庄,看人时似乎始终带着笑意,没有皇族那种高高在上难以接近之感。
“燕大姑娘这围巾倒是雅致。”
“多谢郡主夸奖。”
脖子上的痕迹还未散,出门做客当然要遮掩一番。
燕迟以为对方还要借此再说些什么,不想欣玉郡主仅是微微一笑,说自己有话要和盛瑛说,命人带她在公主府四处走走。
一来就让她走,这又是何意?
她似怔在原地,可怜巴巴地看向盛瑛。
盛瑛道:“公主府景致极佳,你四处逛逛也是好的,不必担心被人冲撞。这里可是公主府,府里的下人极懂规矩。”
所以应该并无陷阱。
“你今日倒是话多,难不成还怕我们吃了你妹妹。”欣玉打趣着盛瑛,深思的目光从燕迟身上滑过。
既然不是坑,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燕迟行礼,告退。
领路的宫女一路极为严肃,晚霁想开口打听,被她眼神制止。徒劳无功的事,多做无益。反正到了这个地步,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盛瑛说得没错,这里可是长公主府。
安阳长公主是陛下的胞姐,圣宠厚重无人以及。若真想要她的命或是折辱于她,自是千百种的法子,万不会蠢到将人叫到自己府上动手。再者原主虽然交际无能,性子也不讨人喜欢,但从未在明面上得罪过欣玉郡主。
公主府极大,绕来绕去方向渐乱。
最后那宫女将她们带至一幽静的宫殿处,命晚霁在外面等着,仅让燕迟一人进去。
到了这里,燕迟所有的忐忑已无用。
那宫女将她领到殿门口不再跟进,进去的只能是她一人。她深吸一口气入殿,首先入目的一扇骏马奔腾的屏风。
绕过屏风,内里是一间茶室。
小炉上的水已开,“咕噜”翻滚一如她的心跳。
正中一道帘,帘后似有人。
这气场隐约有些熟悉。
她在这时空有限的日子里,见过能有此等威严之人也仅有一位。心念一动,她犹豫一会儿开始泡茶。
茶香漫延时,帘后之人终于起身,优雅随意地坐在茶台前。
这次燕迟终于看清对方的长相。
山从琼面生,星起霜雪寒,最是极冷又极雅的长相。
此人一身宽袖赤袍,盘领金织、头戴金冠肩绣蟠龙。他一双渊目如晦、眼梢中泛着几分冷意,正神情莫辨地用修长的手指叩击着黄花梨的台面,矜贵中透着漫不经心,亦或者是意兴阑珊。
出身显贵,还长成这样,到底有什么想不开要出家?
机会难得,必须抓住。
“王爷救命之恩,臣女永生难忘。”
“臣女自小饱读圣贤书,书中有云克己复礼洁身自好乃君子所为,立本于此方是正道。臣女也熟习女训女诫,容形仪表从未有失。”
“他们说是万般皆是臣女之错,臣女不该抛头露面招人眼。臣女不明白,那日满街花灯繁复,女眷往来不知多少,臣女不过是和她们一样出门赏灯,何来错处?”
这位王爷贵人事多,竟然还有空召见她,定然不是想听她说假话。此人见多心机算计,她玩不过,索性有什么说什么。
“若说有错,那也是错在臣女生得太过好看。”
“……”
这话锋急转,让人措手不及一如战场回马枪。
皮囊而已,也值得显摆说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容貌长相又岂是臣女能左右。若臣女能早知后事,打在娘胎时就让我母亲将自己生得丑一些。”
“……”
这女子不知自省自身,反倒骄傲上了!
宁凤举生平从未见过此等不知所谓之人,若不是……
气压瞬间降低,让人止不住瑟瑟然。
燕迟低头,奉茶。
“王爷,请喝茶。”
半晌,茶才被接过。
宁凤举凤眼微睨,浅抿一口。
醇厚清香,唇齿回甘。
果然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