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夏天一头雾水,“但我、我喝完了。”
瓶装水是冰镇的,在炎炎气候下瓶身外面沁出了不少小水珠,夏天就那样握着它,手心因为紧张出的汗也不知几何。
“我们见过,你记不记得?”她凑近来,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记得!”他一激动,声音是连自己都不察觉的大,于是前排俩女孩,由于八卦精神十足,斜眼偷偷瞟了过来。
意识到这点后,夏天双手皆死握瓶身,肉乎乎的脸上嘴巴登时抿成一条直线,尴尬得想找地缝钻进去。
“那,”女孩没去在意那么多,此刻的她弯起眉眼,整个人笑靥如花,明媚似光,发丝间若隐若现的脸型舒服流畅,“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池迟。”
夏天看着她友好伸过来的手,思维钝钝。
好半天,他眨巴眨巴眼睛,瞳孔微张,然后慢慢将微湿的右手不经意往干燥的裤子边抹了一下,转而轻握住池迟手指的指尖。
“池迟。”他的嘴角扬起弧度,“我叫夏天,也很高兴认识你。”
之后,池迟低下头,两个人凑得很近,夏天有些呼吸困难,却只听她悄声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他满脸茫然。
池迟笑意深深:“你很木啊,木头。”
人的眼睛在一秒之内大概能看到二十四帧画面,每一帧画面只有几毫秒,而影视作品中的那些镜头就是由它们组成的。
在与池迟对视的时候,夏天莫名想起这个概念。兴许是他眼睛的接收帧数变多了吧,不然为什么池迟的每个动作,在他看来都是特写。
这厢,三十几岁的班主任整理完资料,终于从讲台上一沓报名表中抬起头来。他穿紧身裤加灰色Polo衫,眼睛雪亮,神情严肃,背手站立的姿势叫人不寒而栗。
教室中落针可闻。
接下来又到了他三年一度的即兴演说时间——
“首先,欢迎大家来到18班,我是你们的班主任郝富强,能相聚在此皆因‘缘分’二字,希望我们日后能够好好相处。 ”
“其次,我们班是文科班里的平行班,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低人一等,只要肯努力,我们杀他们那些尖子生千八百回的也不是问题!”
“再者,同学们,教室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打扫了,你们怎么可以坐得这么心安理得,难道就不怕自己屁股上粘灰吗?”
一番话下来,在座的学生都松了口气,原来他们的班主任不是个顽固,但他的形象与言语着实也太不搭调。
“所以你们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吗?”郝富强眯起眼睛。
“放马过来吧!”坐前排的一个男生歪着脖子朝郝富强挑衅。
“好样儿的!”
话到此处,郝富强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才始了他的规划:“教科书和新校服到了,这样,女生留在教室里搞卫生,男生去科技楼和后勤部那边搬东西。”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自己的完结感言,前排男生身形如风,一股脑地就直冲出了教室。因他的领头,很快,座位上的人全作鸟兽散。
夏天也跟在那群男生的后面,却在前脚刚跨出门时,郝富强叫住了他:“那个,那个胖胖的男生你回来下。”
胖胖的男生倒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老师现在人还不太熟。”
“夏天。”
郝富强将手机放进裤兜,没看他:“夏天是吧,你就别去了,女生这边人手不够,你帮帮忙。要是有其他事的话,来办公室找我。”
好啊,夏天未作他想,直接答应,脚步一转就去教室后面的小水房里拿上了水桶和帕子。
池迟作为女生队伍中的一员,也在后边拿清洁用具,但她兜兜转转半天都没个结果,这一幕刚好被夏天看见。
“你找什么?”
“水桶,”池迟没看他,低着头顺口答应,后意识到不对,“诶夏天,你不应该去搬东西吗?”
夏天本想挠头,奈何拿着帕子,便腼腆一笑:“哦是这样,郝老师见你们女生人手不够,叫我留下来帮忙。你不是在找水桶吗?我这儿刚好有一个,可以一起用。”
“你这是擦窗户用的,但我是想用来洗拖把的,因为水房人太多了。”池迟面露难色。
这样啊,没事儿。
“那你也先用我的吧,学校后勤部有在发新的清洁用具,我去领个水桶回来。”夏天作势要将水桶递给池迟。
妈呀,自己为什么这么好心,他没想通,却控制不住这样做。
“早说嘛。”池迟端的一脸知悉模样,随即符合般的打了个响指,然后扭头就跑出了教室,留夏天在原地呆若木鸡。
过了良久,他讷讷地收回拎在半空的水桶,敛着眉,自言自语道:“好吧,自食其力也蛮好。”
夏天把帕子扔进桶中,预备前往前方擦窗阵营。
谁承想,教室里有两个正拖地的女生在地板上走起了游龙,拖把的布巾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时而在空中还弹出几滴水来,他已经很小心避开了,但仍旧中了两招。
两招而已,忍忍就好,倘若再有第三招真就过分了。然而怎料这话一语成谶,故说时迟那时快,第三招来了,还是变了花样的那种。
带水的拖把头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拖出一根圆滚滚的小木棍儿来,夏天走路间一不留神右脚就踩在其上,胖胖的他由于重心不稳,朝前一个趔趄,栽在了不远处玻璃的横栏上。
这倒霉自是不能让他个人都给占尽了,所以上天很慷慨地匀了点给旁人。玻璃横栏边有一女生正哼着小调擦着窗外瓷砖,她的左耳带有只白色蓝牙耳机。
体重过重,惯性太大,刹车刹不住。狼狈如夏天,栽在横栏上的他没控制自己,胳膊肘一拐,顺带拐斜了旁边女生胳膊肘的轨迹。
女生大惊失色,单肩不自往前耸去,于是在身体摇晃的过程中,左耳的耳机十分契合时宜地从洞开的窗户口掉了下去。
三、二、一……
“死胖子,你有病是不是!”女生怒目转头看向夏天,长得还挺秀气。说完,她甩了手中帕子,极目俯瞰楼下状况。
“对不起、对不起。”夏天条件反射性道歉,后顾不上她骂自己,着急得也凑过去,将窗户扒拉得更开些,同旁的女生一样极目俯瞰。
他们看见了池迟。
只见池迟在振文楼的正大门止步,将刚领回来的水桶放在地上,接着弯下腰,手探进去,从中取出一只……耳机。
可怜见的,为什么刚领的水桶里有水啊。
而后池迟举着那只耳机,疑惑地抬头,头顶那两副看不清表情的面孔,便直直映入她的眼帘。
完了完了,开学第一天就摊上事儿了,顶上的夏天绝望地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