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张怀瑜平日里看起来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主编的样子,但是办起事情来还是蛮靠谱的。
没多长时间,他就圆满完成了路知寻交给他的任务。
趁着拍摄的间隙,路知寻借故离开了别墅,打车来到了约定的咖啡馆。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远远地就能看见张怀瑜翘着二郎腿,手中拿着一杯咖啡,眉飞色舞地在和对面的人交谈着。
如果说张怀瑜有什么优点的话,那健谈一定算其中一项。
路知寻仍记得和他初次见面时他那副自来熟的模样,仿佛和自己已经认识了几十年似的。
等到终于走到二人面前时,路知寻才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张怀瑜立刻起身上前揽过他的肩,笑嘻嘻地说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让我们等你这么久,等会咖啡钱报销啊!”
路知寻早已习惯了他的客套,便立刻点点头:“好的张老师,我来请客。”
而坐在张怀瑜对面的林奕却没有他们二人那般愉悦,他像根木头似的怔在原地,先是看了眼张怀瑜,又望向路知寻,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说好的可以在下一期的《美术周刊》上刊登自己的画作呢?
在路知寻出现的那一秒,林奕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虽然林奕绝对算不上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但也不傻,经过他这阵子的观察,多少能猜到路知寻不惜搬来张怀瑜的目的。
一定和白瑛以及秦淮有关。
而自己,作为知情者和受害者,必然有可以利用之处。
等到路知寻和张怀瑜纷纷在自己对面坐下之后,林奕这才开口说道:“你们是为了白瑛的事情吧?”
张怀瑜轻笑一声,伸手拿过桌上的咖啡杯,转头跟身旁的路知寻说:“这小子还挺聪明,以后一定有出息。”
路知寻没有搭理他,但林奕心里却有些高兴。
即便知道这话极有可能是张怀瑜给自己下的迷魂汤,但是得到夸奖总还是很开心的。
——尤其是受到了秦淮的公开贬低之后。
于是他坐得端正,毕恭毕敬地说:“张老师有话直说吧,要是有什么能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张怀瑜冲着路知寻眨了眨眼,很明显是在说:“怎么样,还是得我出马吧。”
路知寻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随后才换上了说正事的表情,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搭在大腿上。
“关于秦淮代画的事情,你可以跟我们详细说说吗?”
林奕沉默了。
其实昨天接到张怀瑜的电话时,他就已经有了片刻猜想。
堂堂《美术周刊》的主编为什么会突然联系一位在综艺节目中被中途淘汰的画家呢?总不能真的是为他感到惋惜吧。
他生生地想了一夜,只能联想到秦淮。
所以,林奕今日赴约也不是毫无准备。
但在下一刻,他伸向上衣口袋的手又收了回来。
“就算我把事实真相都告诉你们,又能怎么样呢?”林奕警觉地问道。
秦淮是什么人物林奕不是不知道,即便张怀瑜也算美术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光靠他一人想要扳倒秦淮还是螳臂当车。
而自己若是被发现出卖了秦淮,下场说不定比现在更加凄惨。
于是,他犹豫了。
路知寻看出了林奕的顾虑,便率先抛出了筹码:“如果秦淮就此消失在美术界,自然再不会有人对你的作品指指点点,那些过往也能永远成为过往。”
林奕听罢冷笑一笑:“你说得倒是容易。”
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没想过揭发他。
或许他可以找一家报社爆料,或者干脆在网上匿名举报也行,但是不管鼓起多少次勇气,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地,凭借着动物的本能觉得很可怕。
张怀瑜此时终于舍得放下杯子,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默默观察着林奕。他微蹙的眉头,颤抖的双唇,从桌子下抽回的手。
“秦淮的事不是秘密。”他说道:“这些年他在业内也树敌不少,你需要做的只是抛出一颗石头,然后静静地等待涨潮就好。”
路知寻不禁在心底感叹道,姜还是老的辣,为什么同一件事,从张怀瑜口中说出来就那么万无一失,值得信任呢?
果然,林奕动摇了。
他死死盯着张怀瑜的双眼,咬着牙问道:“你确定这事能成?”
张怀瑜努了努嘴,伸开双臂放在脑后,“赌一把?”
林奕望向了自己的口袋,半晌没有回话。
张怀瑜倒也不着急,不徐不慢地品尝着咖啡,眼看着一杯就要下肚。
路知寻可没有他这么好的性子,林奕的回答是白瑛能否全身而退的关键,他可没时间在这里和他耗着。
在他即将说话之时,张怀瑜按住了他的肩膀,冲着他摇了摇头。
路知寻不解地回望着他,可他却说了句:“小路啊,去帮我买杯咖啡吧。”
“可是......”
“一杯意式浓缩,谢谢。”
路知寻没办法,只好起身去帮他点单,等他端着咖啡回来后,这两人还是维持着刚刚的姿势,连桌上的杯子都没有改变位置和方向。
当他将咖啡轻轻地摆在张怀瑜面前后,对面的林奕突然来了句:“我想好了。”
这突如其来的音量将路知寻下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后,便立刻走到林奕身边,眼神发光地望着他:“怎么样,你愿意帮我们了?”
林奕看了一眼张怀瑜,随后将口袋中的录音笔放在桌上。
“拜托你了。”他说道。
张怀瑜将录音笔放进自己的口袋,言之凿凿地说:“放心吧。”
与林奕告别后,路知寻和张怀瑜便起身往办公室的方向驶去。
还没来得及踏入办公室的大门,路知寻便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快,快把录音笔拿出来给我听听。”
张怀瑜微微皱眉,语气中稍有不悦:“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路知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道歉道:“对不起,但我真的很担心白瑛。”
张怀瑜伸手推开大门,一边往里头走着一边说:“白瑛也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也是希望她好。”
等路知寻进来后,他反手将大门锁上了。
路知寻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跟在张怀瑜身后,乖巧地等待着他坐下。
终于,录音笔被摆在了桌上。
当翘首以盼的希望被明晃晃地摆在自己眼前时,路知寻感受到原先那股激动和焦急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害怕、紧张和退缩。
他不知道会从录音笔中听到什么,未知往往使人产生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