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湖市过春节的第二个年头。
年初一，念生提着一袋饺子去找小雪。
空荡荡的街巷，冷冷清清的气氛，才发现平时城市很大一部分繁华是漂泊之人用背井离乡的代价换来的。
以前这个时候，在外面经商的阿贵爸爸也已经风尘仆仆回到了兰溪村，几乎所有外出务工人员都回来了。
节日期间，整个乡村都热闹了起来，鞭炮连天，走街串巷去拜年，这欢闹是留守儿童、空巢老人和奔波在外的亲人一年中少有的团聚。
走到小雪家小区，电梯门口，站着一位年逾四十的男子，衣冠楚楚，手里提着几个精美的盒子。
电梯门缓缓打开，念生踏进去，走到楼层按钮旁边，男子跟着走了进来。
念生按了22层，回头问：“几楼？”
“一样，谢谢。”男子嗓音厚重低沉，散发着莫名的温柔。
电梯里的广告循环播放着春运的视频，在火车站，人潮拥挤，一个记者站在人群里，举着纸板做成的牌子，写着“你距离家乡有多远？”
她的家乡不远，没有等候和值得奔赴的人，却是辗转也抵达不了的存在。
电梯突然滴的一声，行驶到了22层。
男子做了一个礼让的动作，示意念生先出电梯，他跟在后头。
念生走向小雪的家门口，回头见他立在柱子旁没动，并朝她微微一笑。
虽然他不像一个坏人，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一丝警惕，快快按了按门铃，等了一会，只听门里传来跑动的声音。
暗红色木门被推开。
“念生，你来啦！新年快乐！”小雪欢快地说道。
念生准备把小雪推进去，叫她赶紧关门。
只听男子温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雪，新年快乐！”
小雪目光越过念生，脸色有些许不悦。
烦躁地说道：“你走吧，我还是不想见到你。别大过年的，又来添堵。”
“我是来送礼添福的。”男子微笑，也不恼。
小雪牵起念生的手，把她往门里面拉，另一只手握住门把柄。
眼见门就要被关上，男子快速上前，伸手抓住门栏不让她关上，他面带微笑：“这次不是你爸爸叫我来的，是我自己想来见见你，也不可以吗？”
小雪挣了几下没有挣动，索性就松手放他进来了。
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够了，你就回去吧。”
男子依旧是笑脸迎人，像一股和煦的春风，他将精美的礼物盒放置于门口旁的橱柜上，对着念生道：“这位小姑娘是小雪的朋友吗？你叫什么名字？”
念生轻轻地点头：“许念生。”
他又说：“我是小雪父亲的秘书，黎然。”
小雪脸上又露出不悦之色：“我没有父亲。”
大概是父亲教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当然更多的是念生能感觉到小雪对他并不十分排斥。
念生问：“我带了一些饺子过来蒸，叔叔要留下来吃午餐吗？”
念生说时，看了一眼小雪，见她脸上露出若隐若无的期待的表情。
叫黎然的叔叔却一脸抱歉：“不好意思啊念生，我答应了家里的小孩要回去。”
小雪说：“那你赶紧给我走吧。”
脸上暗藏的期许瞬间转化为失落。
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两个红包，一个递给小雪，她固执地不接。
他遂把两个都递给了念生：“新年快乐！学业有成！”
念生接下，淡淡地说：“谢谢叔叔，新年快乐！”
念生开门送他走时，他杵在门口，突然神情变得严肃，对着坐在沙发上的小雪说：“小雪，照顾好自己。”
门被缓缓关上，隔绝了里外的世界。
小雪拿起桌上的陶瓷杯摔在地上，陶瓷杯碎裂的声音，清脆而刺耳。
“念生，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没有一个人把你放在第一位。”
黎叔是为数不多的看着小雪长大的人，因为小雪父亲比较忙，或者说在很多事情上不方便出面，所以都是安排黎叔去做。
比如小雪住的这间房子，坐的这套沙发，都是他帮忙一起挑的。
女孩幽怨地说道：“他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有次我小感冒，叫他送我去医院，其实我知道那天是他小孩的生日，他来了，要送我去医院，我不去，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来。拗不过我，他就跑去楼下的药店买药。买完回来，他去厨房煮水时，我听到他在和家里人通话，小孩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蛋糕要切了，他答快了快了。然后，我就把他赶走了。”
女孩发出一声嗤笑：“这么傻逼的事情，我再也不会做了。”
念生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捡起陶瓷碎片，用纸巾将它们包起来扔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