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老师,您好!我是中文系的许念生,我是来向您请假的。”
这是念生上大学一学期以来,第一次请假。
眼前的辅导员只在开班级会时见过一两次,除此之外,再无接触。
她还记得他的自我介绍,他是她们的师兄,毕业后留校做了辅导员,她们是他带的第一届学生。
“啊?”眼前看起来几乎和她们同龄的辅导员应了一声,似乎对她的到来有些吃惊。
念生心想,怕是因为他不知道她是谁。
“是这样的,那个,我们班的陈竹筠她这两天胃部隐隐作痛,在网上挂了明天的号看医生。”念生一紧张,说话就慢,生怕把事先打好的腹稿漏讲了。
“那你是给她请假吗?”他看着她,眼神带着一丝疑惑。
“是,还有我也是一起请,要陪她一起去。”她双手背在身后,越说越小声,因为说谎,而底气不足。
他沉吟不语。
她看到他迟疑不决的态度,补充道:“就请明天半天。”
他嗯了一声,在假条上签下名字:曾远霖。
念生推开玻璃门,走出教师办公楼,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裸露的双手伸进大衣的口袋里,整个人缩成一团。
三月,柳树发芽,嫩草冒头,春天逐渐将冬季逼退。
比常人怕冷的念生却要维持更长一段时间的冬天装备,抖落不去的一身寒气,就像过往将她紧紧缠绕,无法排遣。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手刚捂暖,十分不情愿地掏出来接听。
“念生!请完假了吗?”电话那头传来舍友竹筠欢快的声音。
“嗯,请到了。”
“棒!你赶紧回来,我们一起去吃饭,今晚早点休息。我查了一下,地铁最早五点开,我们就五点出发,大概六点左右能到书城。”
凌晨五点,这座城市应该是漆黑的模样吧。
她们请假的原因并不是竹筠生病了,是竹筠喜欢的一个作家来办签售会。为了占到前面的位置,所以要一早出发去排队。
竹筠一定要拉着念生给她做伴,念生对这个作家的喜欢还没到竹筠这种程度,所以念生一个人的话,是完全不会花费时间和精力,只为见他一面。
不过,在念生最困难的日子,竹筠给她介绍过两份兼职,一份是家教,一份是教师资格证校园代理。
念生是记恩的人,所以很多时候,竹筠麻烦她做什么,她能做的她都尽量帮忙。
京湖市是一座从不缺人流的城市,但是念生没想到,凌晨5点的京湖市依旧忙碌。
地铁站内已经有好些人在候车,打着哈欠,麻木疲倦的模样。
生活,比她想象的更不容易。
等到上了地铁,大部分乘客都闭眼小憩起来。
“念生,我们闭眼睡一会吧。”竹筠打着大大的哈欠说道。
“睡吧。”
竹筠挽着念生的胳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念生也轻轻往竹筠的头靠。
两个女生依偎在一起。
学业紧张,念生除了努力学习争取奖学金外,还要兼职赚取学费和生活费,几乎没有娱乐时间,和班上同学的关系比较疏离。
竹筠是个文学狂热爱好者,经常泡在图书馆看书,也没有参加社团活动,这也是她们能走到一起,成为朋友的原因之一。
她们赶到书城时,大门还没开,门外已经坐了几个人在排队。
“厉害了,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比我们早到。”竹筠不禁感叹道。
坐下来,大家聊上天,才知道他们好几个是从外地飞过来,昨晚就已经到了。
念生想,她自己是不是太过冷漠,跋山涉水、万里奔赴的情感,她从未有过。
她一面在积极努力地生活,善于发现这个世界的美好;一面又觉得生命是这般地充满死感,没有丝毫的蛊惑力。
“念生,你饿吗?昨晚太早吃饭了,现在好饿。”竹筠摸着咕咕叫的肚子说道。
“你在这里排着,我去买早餐。”念生起身,拍了拍衣服,试图将屁股位置的尘土拍掉。
“好的,你小心一点啊。”
六点过了,天空微亮,在书城不远处,卖早点的小摊已经支起来了,一对中年夫妻正忙碌着。
早点摊有现炸的油条、现包的包子、蒸饺,已经做好的豆浆盛放在不锈钢大桶里。
蒸笼在冬末的寒风中升腾出袅袅的热气,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散发着少有的烟火气。
买完早餐回来,她们身后又排了一些人。
等到书城九点开门营业,马路上已经排起了长龙,弯弯曲曲,队伍前头的人看不到尾。
虽然等候的精疲力尽,但还是庆幸早来能排到前面。
老天有时候真的很喜欢捉弄人。
当她们翘首期盼作家的到来时,街上迎面走来的男子突然停下脚步,打量着她们。
念生先看到了他,心里咯噔一下,扯了扯竹筠的衣袖,竹筠侧头,正想说话,也瞥到了一旁的男子。
竹筠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结结巴巴问道:“老师,您,您怎么在这?”
“应该是由我来问,你们怎么在这吧?”曾老师嘴角上扬,皮笑肉不笑。
竹筠脑子临机一动,眨巴眨巴眼睛说道:“嗯,是这样的,曾老师,我挂的那个号,医生临时休假了,所以改期了。我们从医院出来,发现这刚好有个签售会,就过来排队了。是吧,念生?”
竹筠右手肘戳了戳念生的胳膊。
念生发愣,不敢直视曾老师的眼睛,还在琢磨怎么解释这一场面。
“你们是谁喜欢这个作家啊?”曾老师突然温和问道。
“啊?”念生应了一声,抬头撞见他狡黠的双眼。
“是我,他是我最喜欢的作家。念生她喜欢的是,”
念生又扯了扯竹筠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念生猜到曾老师的这个问题,其实是想探探她们两个谁是“主谋”,或者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