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莞儿在他面前哭过几回,他看着不忍心,所以想再确认一下那晚的情况,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但是能有什么误会呢?他想听到什么答案,听到眼前的女孩说她陷害她的继父?
无论如何,他的话,都将她再次伤到了。
念生平淡的叙述,没有一丝情绪起伏:“那晚,我出来客厅倒水,碰到他回来,满身酒气,我第一反应是回房间,但是他挡住了我的去路,他破口大骂起来,和他平时斯文的样子完全相反,我被他吓住了,甚至忘了逃跑。他的原话大概是‘你逃什么逃啊,每次见到我像见到鬼一样,我都没有嫌弃你妈是个破鞋,还要帮她养你这个孽种,你装什么清纯啊,像你这个年纪的女生,我不知道玩过多少。你跟我在一起的话,我可以供你出国留学啊。’ 以上是过滤了脏话版本的。”
她再次盯着他:“后面的你都知道了,我跑了出来,然后去了你家。是的,他确实没有摸我亲我。但是你会把事实告诉泽莞吗?或者你可以把那段话都当做是我编的,就说什么都没有发生,是我陷害他的?”
“念生,我知道你不说实话,是为了保护婶婶和泽莞,因为那些话更能伤到她们,但是你也没有必要拿自己的清誉做代价。”
“我不是为了保护她们,我只是觉得他这样的人,就应该得到惩罚。我不说的夸张一点,怎么能有力揭穿他?而且清誉这种东西,我无所谓,我自己知道事实是怎样的就可以了。”
“念生,对不起。”
“泽汐,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回教室晚自修了。”
“好的,你先回去,我来买单吧,我再坐一会。”
念生走了后,泽汐坐着思索了一会儿,他想,就当自己没有来问过这件事,没有见过念生。
他起身去前台买单,服务员告诉他这一桌已经买过了。
唉,她是生气了,是不想和他再有牵连了吧,泽汐失魂落魄的离开,整个人像烟火燃尽后飘落的灰,无力又苍白。
念生走在回教室的校道上,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念生细声:“时雨?”
“是我,在干嘛?晚自习吗?”电话那头,男生的嗓音有些许愉悦,近在耳旁,有一种他还未离开这座城市的错觉,就像是放暑假那会,他偶尔的联络她。
只不过现在,他打电话给她的次数比以前更频繁了。
也没聊什么,都是些日常琐事。
“你给我的那本漫画杂志,我看完了。还是不知道是哪一句啊。”少年在电话那头抱怨道。
“诶,就划线那句啊。”
“哪一句划线了?我在飞机上看完后,不小心落下了,要不你直接告诉我。”
念生无奈,拿他没有办法,半垂着眼,几缕碎发被晚风吹拂到额边。
想象着《夏目友人帐》里夏目会有的声音,应该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吧:“时雨大人,我把名字还给你。那是一个女孩的心灵支柱,一个善良的人的名字。”
“嗯,我知道了。”时雨在电话的那头,膝盖上放着那本漫画杂志,用红笔划线的那句台词就在打开的那页。
念生听到他低低地笑了,仿佛能看见他的脸,少年的脸干净又清新,就像此刻穿过层层树叶的和煦的微风。
念生踩着愉快的步伐回到阶梯教室,教室能容纳三四百人,现在只是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学生,埋头看书。
是啊,刚开学没多久,很多同学都忙着去参加社团活动、聚餐逛街,生活好不热闹。
如果换做以前,她还是挺羡慕这样的生活,多姿多彩。
现在没有那种想融入人群里的强烈感,因为她已经体会到了“有时候正是深处热闹当中才倍感空虚”的感觉,所以也就不勉强自己去适应别人的生活。
大概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找准那个位置,就是这一生要去做的事情。
她突然想起高考前夕,时雨在深夜打电话给她,念念叨叨,不似往常:“许小生啊,要高考了,想跟你说加油不要紧张,似乎都没有必要,拿阿贵的话说,就是我们都一样,你一直都在努力,临考前的鼓励对你没有意义,而我受不受鼓励,也就那样。我家公司的业务一半在美国,一半在中国,中国这边,是我妈在打理,我爸想让我早点去美国,先适应了,再回来。念生啊,如果没办法变强的话,就要更圆滑地活下去。我想变得更强。”
那是,他第一次跟她提起家里的近况。
念生抽回思绪,埋头于眼前的教材。
窗外不远的北广场不时传来学生们的欢呼声和掌声。
也不是没有觉得枯燥乏味过,但就像《美国往事》里说的,当我对所有的事情都厌倦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存在着,我就愿意忍受一切。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个你是挑灯夜读的他,是凌晨5点挤地铁的他,是看过无数个日出的他。
时雨啊,我也要努力生活,成为自己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