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融融,一轮明月挂在天边,林引苏放下手中的茶杯,随意擦擦眼角的泪痕,站起身来,明日还要开铺呢,得歇息了。
“扑通……”屋外有细微的动静传来,林引苏身子猛的一颤,向正屋门口看去。
林引苏有些惊疑不定,心道这泼皮老五的报复这么快就来了?
还好自己醒来时,烛火已灭,自己也未点新烛,林引苏迅速矮下身子,将脚从半拖着的鞋里轻轻抽出来,赤脚踩在地面,有些冰凉,但可以将走路发出的声音发挥至最小。
林引苏猫着身子赤脚走回雕花木床旁,从床底将睡前藏进去的切糕长刀摸了出来。
右手紧紧握住长刀,林引苏仔细听了屋外的动静,还是那般细弱的“窸窣”声,拿起床头的长巾在右手上缠几圈,防止被歹人轻易夺去。
林引苏轻手轻脚的摸回房门口,竖起耳朵听起动静来,待听清楚那动静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林引苏深吸一口气,差些就忍不住冲出去了,动静竟是从阿果那处传来的!
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起从青州来时,为了赶路,领路的夫长为了抄近路,曾带着北迁队伍,路经过冀州某个郡城外数百里的地方,那是一片沙漠接着荒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北迁队伍只能就地扎营。
谁知那处是某个狼群的领地,夜里整个营区被狼群包围,不断有人被扑杀的动静传来,整个营地人心惶惶。
领头的夫长一声令下,兵卒人手一个火把将营地照亮,挨个帐篷将北迁的人群叫起,货物牲畜都不要了,集中到某一处抱团,生生挨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天亮,狼群才逐渐散去。
被兵卒叫醒的自己起来得急,随手在随身物品中薅了一把,那晚的自己手里只能紧紧握着,昨夜自己给阿果防身的那只尖刀,用以增加安全感。
这些歹人掳了人还如此安静,定是些武功了得的,也不知,阿果现下怎么样了。
林引苏咬紧了牙,竟开始反思,自己白日是否将那泼皮逼得紧了些。
等不了了,自己出去只需强撑片刻,大声叫喊将乡邻们引来就好,阿果瘦弱胆小,怕是……
将正屋门轻轻的推开一个缝隙,“咔吱!”
额,这跟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正准备偷偷观察的林引苏楞了半秒,这屋门被推开的声音怎地这般大,林引苏心一横,拎着刀光着脚,将正屋的门猛得一推!
冲进院子里的林引苏,没看见彪形大汉与泼皮地痞,借着惨白的月光,只见着右厢房到右耳房的连廊上趴着一个小小的影子。
林引苏眼皮一跳,几步跨过长阶,将倒在地上的阿果轻轻扶起,此刻的阿果已疼晕了过去。
拭过鼻息,又检查了一遍身上没有伤口,林引苏叫了几遍阿果的名字,阿果只无意识的发出痛吟,身子蜷缩,试图捂住腹部。
林引苏将手中的长刀丢下,连忙阿果打横抱起,回到自己的正屋去,将人放在床上,见阿果的痛呼声愈来愈大,跟平常的小儿积食并不一样,林引苏止住了喂水的动作。
沉思片刻,给阿果盖上被子,随手披上件外衣,套上鞋子,点起灯笼快跑出了院门。
堆枣巷口的民安堂左侧,林引苏焦急的敲响院门,听见里头有人开了门走出的声音,林引苏连忙道:“青医师!青医师可在?我家有小女郎病重,深夜叨扰,烦请速速去看看!”
门被打开,门内侧站着一身形修长的白衣女子,女子全无半点被深夜吵醒的烦恼神色,淡淡的对着身后喊道,“阿二,去将我的药箱提来。”
接着看向焦急的林引苏道,“林娘子莫急,我这就随你去。”
林引苏作揖道谢,民安堂小伙计阿二动作极快,似是这类夜诊经历过不少,不过一会儿就提着药箱出来了。
林引苏走在前头,身后跟着青医师,后头阿二小伙计拎着药箱,三人疾步往回走去。
***
青医师轻轻放下阿果极细的手腕,又撑开她的眼眸问道,“夕食吃了些什么?”
林引苏回想了一下,将自己从县衙回来后,阿果吃过的所有东西都报了一遍。
连阿肆从县衙出来,去八宝斋弄了只烧鸡,阿果吃了小半个腿也讲了出来。
“嗯,这般营养不良瘦弱的小儿还能活到现在,也是少见。”青医师神色不慌不忙,将阿果翻来翻去的检查了一遍。
将阿果双手放至两旁,青医师坐到床侧,开始给阿果揉起了腹部,林引苏见青医师不急不慢的样子,也放下心来。
揉了半晌后,阿果也逐渐放松下来,眉色平静就似是平常睡着了一般。
青医师收回手,站起身来,走到四方桌前坐下,小伙计阿二将一边的烛火台端了过来,林引苏连忙拿出笔墨纸砚。
青医师抬手,边写方子边开口,“这是林娘子新收的那个小伙计?”
林引苏点头,“是。”
青医师淡淡笑出声来,“林娘子倒是心肠极好,这般瘦弱的乞儿怕是药钱都比月银多呢。”
林引苏轻轻挑眉一笑,也不恼,缓声道,“既收下了,慢慢将养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