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欲晚闲适地看着面前局促不安的少女,少女垂着头,乌黑的发丝上还沾着些雪白的梅花瓣。就在他以为,她会闭着眼睛,问他听到了多少的时候——
就看见,姜婳不顾礼数,直接走了。
走了?
她就这么走了?
饶是镇定如谢欲晚,也有些被气笑。
奉常府的小姐,个个都如此独特吗?
笑话。
她不直接走,还能怎么办呀。
姜婳苦着小脸,攥紧刚刚采的半瓶梅雪,急步向雪皓轩的方向走去。
适才走的时候,她虽表面还算镇定,心里已经慌得快掉眼泪了。
她不知道夫子听见了多少,若是一点都没听到,那时最最最好不过了。要是夫子听见了......不行,夫子不能听见的。
比起不顾礼仪直接走,留在那,面对夫子,明显更可怕一些。
她难道要告诉夫子,是的,因为夫子你不欢喜二姐姐,所以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吗?
姜婳整个人处于一种崩溃之中,上天有好生之德,何至于对她如此刻薄。她才刚嘲笑了哥哥在这般场合同二姐姐谈事,难免被人听见,下一刻,她就自己在同样的场合自言自语让人听见了。
还是被她自言自语的主角之一——夫子听见了。
姜婳一张脸都要皱成苦瓜,这下她更不想去学堂了。哥哥的友人能不能卖些力,再给哥哥借上几十本孤本,那样她就能去书房抄书,而不是去学堂为自己上坟了。
推开门,迎面遇上了观夏。
观夏被她苦瓜似的表情吓到,忙迎上去:“小姐怎么了?”
姜婳老老实实地将事情完整地讲了一遍,随后求助似地看向观夏。
观夏被震撼地向后走了走,认真思考后,摇了摇头:“小姐,要不,你就当,没发生过......”
很明显,观夏也不知道怎么办。
但姜婳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认同点头:“对,就当我没听见二姐姐同哥哥说的那些,夫子也没......听见我说的这些。”
“夫子那般清冷至极的人,不会嚼舌根。只要我忘记了,这件事情就和没发生一样。”姜婳眨眨眼,佯装镇定片刻后,走远了些。
观夏望着姜婳的背影,笑了笑。
小姐真可爱。
而且,好像不知不觉,比从前活泼了许多。从前,小姐虽然面上看起来也很活泼,但是更像是为了让她们不要但心故意装出来的。
但是这一次,实在不像装的。
观夏低头闷笑一声。
隔日。
姜婳认认真真听了一堂的课,甚至之前没翻开的书,今日都记了些笔记。
无他,一想到昨日的事情——
姜婳就,睡不着!
从前不太听课,每个夫子的课,她都平等地不听。二姐姐每次看她这般模样,虽会同其他姊妹一起嘲笑她,但是欺辱她的心思,就淡了不少。
不听课,自然就拿不到好成绩。不是好成绩,这都是很委婉的说法了,一般文章分为甲乙丙丁四等,在几任夫子那,她常年都是丁等。
每次考试成绩出来,二姐姐看见她的成绩是丁等,就比平日开心些。一般在发放成绩的前后几日,都会少来折磨她。
故而,每次她考差,她自己也是开心的。
久而久之,她其实就不怎么听课了。甚至偶尔听上一两句,也觉得无聊,干脆就更不听了。
可今日一听,姜婳居然觉得,好像......还行?
她向着台上的夫子望去,她以为,她会想起昨日梅林发生的一切,进而无比羞愧。但是,很奇怪,并没有。
她一双眸中,只有他手持书本,背身而立的模样。
清冷矜贵,遗世高傲。
有那么一刻,她好像明白了,二姐姐的喜欢。
可也只是一瞬间,喜欢对于她而言,是太奢侈的东西。像二姐姐那般浓烈的喜欢,无论对谁,她应该一生都不会拥有。
相较于情爱,她此生,有更重要的事情。
若非以出嫁为由,她才能带姨娘出姜府这水深火热之地,她其实,是想过带发修行,常伴青灯古佛的。
姨娘身体孱弱,相较于困于这俗世,她更想于佛前,日日为姨娘祈福。
此生已是注定,姨娘半生漂泊,受尽苦楚。
如有来生,愿姨娘,幸福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