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娘上前一步,同姜婳并排而行:“二姐姐,听说府中来了新夫子。这些日小公主身体有恙,不能去宫学,我便让父亲接我回来了。这几日,怕是要去学堂,不知新夫子如何,可好相处。”
姜婳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觉得奇怪,不过还是轻声道:“好相处的。”
一旁的观夏唇弯了弯,对小姐来说,谢夫子自然好相处。十多日,谢夫子同小姐一句话未说过,能不好相处吗?从前那些夫子,一有机会,就逮着小姐问功课。等到小姐一问三不知,夫子的胡子都被气扬起来。
萩娘又问了两三句,姜婳也都照常答了。
按照那小公主的吩咐,萩娘原是要再多问几句的。但是萩娘同姜婳这个二姐姐实在不熟,今日搭话已经用了全部的勇气了。要不是小公主哭着闹着求她,她才懒得专门回府几天。一想到这,萩娘唇角就僵硬了几分。
刚近春迎居,吵架的声音就传出来了。
姜婳捏着帕子的手一紧,萩娘望了一眼前方明显装着鹌鹑的侍卫,转身对姜婳道:“三姐姐,今日看来不便,三姐姐若不介意,东西给萩娘便好。”
观夏上前一步,将东西递给萩娘身后的丫鬟,随后姜婳轻声道:“多谢萩娘。”
萩娘摆摆手,待到姜婳转身离去之后,蹙眉向春迎居走去。刚刚还吵闹万分的春迎居,在萩娘踏入之后,瞬间安静下来。萩娘向院子步去,嫌恶地看着正闲适坐在亭中的柳春妙:“阿娘,何至于此?”
许久未见到女儿,柳春妙诧异道:“萩娘,你今日怎么回来了?你在说什么,娘怎么听不懂?”
萩娘忍无可忍,从丫鬟手中抢过香盒,“砰”地一声摔到了地上:“听不懂,阿娘,一盒香,至于吗?你会不知我今日回府。呵,我被那小侍引着同三姐姐碰面,不是你的手笔?怎的,三姐姐一走,你这院中的人就不吵架了?阿娘还要我说的多明白?”
柳春妙被怼的哑口无言,她一遍心疼地上四处散开的香盒,一遍小声道:“你知道,你二姐姐——”
萩娘忍无可忍:“二姐姐,又是二姐姐,阿娘,你真要讨好,何故再收这三姐姐的香?你真当二姐姐不知你这点小心思,还是当三姐姐不知你暗中做的那些事情?说难听些,她们二人的事情,你掺和什么,你这般,让府中其他人如何看我和柳郎?柳郎尚小,但我已经快到及笄之年。若这些事被传出去,你让我日后如何在夫家立足?即便你不在意我,柳郎呢,若柳郎日后中了功名,阿娘,你当如何面对柳郎?”
再难听的话,对着生母,萩娘的确说不出。
她一早便看清了生母的面孔,不但虚伪,而且蠢笨。而爹爹,一生被阿娘管控着,学来了一身的小家子气。也是因为如此,她平日很少回府,这次若不是小公主在那哭闹着要她回来瞧瞧谢欲晚,她如何也不会回来的。
思来思去,萩娘愈发气愤,转身就走了。
‘莫名其妙’被女儿发了一通火的柳春妙,眼睛都红了,她抬手想学着萩娘一样将桌上的东西拂下去,却在眼神触及桌上物件那一刻,停下手。
青玉酒盏,十五两。
白玉酒杯,五两。
白玉餐碟,二十两。
柳春妙气愤了一下,最后拿着一旁不值钱的木篮子出了气。若不是萩娘那爹爹那般无用,她如何需要讨好姜玉莹那小蹄子。若不是她失眠,用市面上的香实在无用,她如何需要姜婳那小丫头调的香。她若真如萩娘口中那般,姜婳那小丫头如何能好好活到现在。越想越气,柳春妙又是踩瘪了个木篮子,要不是丈夫没用,她需要这么两边不是人?
春迎居发生的一切,姜婳自然不会知晓了。
今日休假,已经来了春迎居,此时还未日午,回去又尚早。姜婳脚步一顿,轻声道:“观夏,你先回去,帮衬下晓春。这个时间,她应当快去煎药了。已经到了春迎居,也有些日未去看祖母了。今日虽未带抄写好的佛经,但也该去看看祖母。”
观夏点头,踮脚为姜婳整理了鬓间碎发,又将头上的珠花扶正,最后轻声笑了一句:“小姐真好看。”
姜婳歪歪头,凑近观夏:“我家观夏也很好看。”观夏红了脸,轻声告别后,转身离去。
这几日天气晴朗些,路上的雪都化了不少。即便姜婳已经很避着走,衣裙下摆还是沾染了些湿痕。待到泠棠出来接她时,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她的衣摆:“三小姐,奴先领你去换套衣裳吧。”
如此面貌去见祖母,的确也不要好,姜婳点头,甜甜道谢:“多谢泠棠。”
泠棠从库中寻出一套合适的衣裳,看着比姜婳平日的华贵不少,姜婳犹豫了一瞬,随后轻声道:“泠棠,会不会不太合适?”
泠棠摇头:“哪有什么不合适的。雪天寒,三小姐穿着被雪水沾湿的衣裳,叫老夫人看见了,才是不合适。况且,这原就是老夫人让我特意备着的,三小姐勿需担心。”
泠棠一片好意,话说到这份上,姜婳哪里还能拒绝,她接过衣裳,轻声道谢。泠棠摇头:“本就是泠棠的分内之事,三小姐快些换吧,濡湿的衣裳不舒服。”
姜婳轻呼一口气,是她来时未考虑周到的。快速换好衣服后,姜婳被泠棠领着,去见了佛堂。泠棠照常守在门口,姜婳也照例,轻敲了门,再进去。
这一次与平常有些不同,她进来之后,祖母还是跪坐在蒲团之上祈福。她也随着祖母,虔诚跪在佛前。蒲团并不软,只有薄薄一层,屋内炭火烧得暖,青石板的热恍若要透过蒲团渗透到她肌肤中。
不知跪了多久,姜婳突然听见祖母道:“小婳明年立春,也及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