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个人将花花草草全部搬到玻璃花房,屋子里的火锅已经开始微微沸腾。
元小瑕关上客厅移门,她闻着空气里漂浮着火锅香气,感觉人生很是需要这几分人间烟火味。
厨房餐厅只开了几盏挂灯,错落不一的高度,简约几何图形的灯罩。
元小瑕当时花了很久的时间才确认好玻璃灯罩和灯光的颜色,只为了夜里在厨房点灯时,试图用一点暖色的灯光,温暖温暖她一个人吃饭的寂寞的心。
而今天,暖色的灯光下,男人手执汤勺,正细细化着汤底,滚烫的水汽袅袅腾升,冲淡了他的眉眼。男人偏过头仔细看了两眼锅底,像是确认准备就绪,他抬头刚要开口叫人,就看到了站在餐台立柱旁,垂手相握,怔怔望着他的元小瑕。
栾嘉树若有所察,但他顿了顿,只是微微朝她笑道:“元小姐,你的火锅看上去很完美。”
元小瑕讲:“是的,它看上去很完美。”
她说:“谢谢你。”
对方抿了抿唇,低声笑道:“元小姐出钱出力,回头还来谢我,这样做人实在太轻松了。”
元小瑕走近,在栾嘉树拉开的椅子上坐下,她望着那一锅沸腾的火锅讲:“是我想吃火锅,你乐意陪同已经是做善事,我当然要谢你。”
红油汤底细密翻滚,蒸腾出麻油花椒的香气,元小瑕又忽地一笑,她说:“闻起来太香了,我馋了这一口很久了。”
她说:“实不相瞒栾先生,我实在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吃过火锅了。”
元小瑕语气里的饱含的遗憾让栾嘉树不免微微一怔,而栾嘉树向来敏锐,他并不打断她,只是也在椅子上坐下,不为人所察觉地作出隐秘的倾听者的姿态。
元小瑕只是觉得对方十分温柔且有耐心,她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喜欢对着外人叹苦经的人,然而面对栾嘉树这样的表情姿态,她仿佛自然而然地愿意同他分享一些往日:
“我第一次吃火锅,是我离家前和一家人、和爸爸妈妈弟弟妹妹一起,在县城的小馆子里。新开的火锅店,挂着红色的灯笼,好漂亮的,好多人去食,我们也去,结果,哇好贵。”
现在想想那当然并不太贵,自助火锅而已,又无什么好食材,吃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肉,但是当时对他们家而言已足够奢侈。
她讲:“我其实并不能吃辣,家里人都不太能,只是爸爸点了辣的锅底说尝尝鲜,结果就都一边灌水一边流泪一边吃。”
她和弟弟妹妹贪心不足,同人抢了很多的肉丸子,到底没舍得浪费,大家都吃的眼泪鼻涕一齐往下掉。
她说:“第二天临走,和我一起出门的堂姐看到我嘴肿眼肿,还以为我哭了半宿不舍得离家。”
她神情淡淡地讲:“那都是十几近二十年前的事了。”
栾嘉树微微垂下眼眸,他替她倒了杯柠檬水,又替她烫菜,他轻声道:“元小姐已经很久没见过家人了?”
元小瑕夹了满满一筷子的肉丢进锅子,她说:“哦,没有,过年时刚见。”
栾嘉树猝不及防一愣。
然后就听得元小瑕又道:“父母身体健康,一顿能吃栾先生三倍食量,前几日同我讲在三亚游玩,玩的非常开心,弟弟妹妹读书很好,很有出息,妹妹在县城当了高中老师,教物理的,弟弟刚考医学博士。”
她忽地抬起眼睛,笑意盈盈问栾嘉树:“阖家美满,我是不是很幸运?”
栾嘉树放下筷子,他望着元小瑕缓缓道:“家里人一切都好,当然是人生命里莫大的运气。”
“是的,道理就是这样的,所以这多年人生,我一点也不后悔。因为他们都很好,我很放心。”
元小瑕说罢,捞起已烫的变了色的肉,吹了两下,一口塞进嘴里。
一时间,热辣滚烫冲鼻而来,她张嘴嚼了两下,直接被辣出了眼泪花。
栾嘉树看她瞬间润红的脸颊,语气担忧问道:“会不会太辣,元小姐,吃不了不要勉强自己。”
元小瑕疯狂摇头,她喝了两口柠檬水压了压,然后眯着湿润的眼睛道:“我可以…嘶,很爽,很带劲。”
栾嘉树拿起勺子捞起肉片,放在一旁的空碗碟里:“凉一下再吃,小心烫坏舌头。”
元小瑕毫无形象可言,张嘴嘶着气,又抽纸巾擦了擦眼睛,看到栾嘉树一个人忙着替她布菜,贤惠的简直像个戏文里的小媳妇,元小瑕语气夸张:“你真是好贴心啊栾生!一百分制试卷,你怎么都能拿八十,优等生!”
栾嘉树说谢谢,然后不置可否笑笑:“我本性和贴心毫无干系,只是面对元小姐尽量努力去做而已。”
元小瑕只能讲这个男人真会哄骗人。
她歪着头看他,问:“真的?”
可栾嘉树点点头,表情显得十分真挚:“真的。其实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讨元小姐开心。”
元小瑕说:“明明是我一直在努力讨你开心。”
栾嘉树好声好气:“是的,我感受真切。那…我们继续互相努力?”
继续努力讨对方开心?
元小瑕拿着柠檬水,笑的险些呛住。
笑过了,她又问他:“栾先生以前怎么讨女孩子欢心?”
栾嘉树吃了一口菜,他看上去也不像很能吃辣,但是慢条斯理的看上去不像元小瑕那么狼狈。
听了元小瑕的问话,他说:“我讲了元小姐恐怕也不信,我没有这种经验的。”
元小瑕哦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暖色灯光下,她面上忽起疑云。
沉默一会儿后,她才犹豫且小心翼翼地问:“难不成,你以前,都是讨男生的欢心?”
栾嘉树这一次真的是被气笑了。
直接撂下筷子。
元小瑕知道自己想歪,忙放下筷子双手合十求饶:“是我想错了?好吧好吧。”
栾嘉树拧着秀致的一双眉,闲闲道:“看不出来,元小姐那么会讲笑话的。”
元小瑕顺杆爬:“是了,我一向很有幽默细胞,早年还想做脱口秀演员。栾先生看过那个S市那个脱口秀演员的表演吗?我觉得不错,推荐你看一看。”
栾嘉树还是那副表情,只是到底还是选择放过她。
他顺着话题同她闲聊:“那个脱口秀演员是不是姓夏,叫夏冬至?”
元小瑕眼睛一亮:“是是,就是他。”
栾嘉树挑了挑眉,语气淡淡:“他是我初中同学。”
元小瑕愣住了,许久,她才浅浅地哇了一声:“这个世界那么小的么?你同他是同学,能不能托你替我要一份签名?他真的好好笑的,就是,节目,好好笑。”
栾嘉树想了想道:“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