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烛终于挣脱开宋可唯捏着他下巴的那只手,眼泪顺势滴落,他带着哭腔说:“我没有哭。”
我见犹怜呐。宋可唯叹息。
她把那滴眼泪抹掉,睁眼说瞎话:“行,你没哭。”
哄到这地步,萧烛似乎也回过神来,觉得不好意思了。他红着脸道:“能……坐下说吗。”
宋可唯挑眉看向他,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他藏在宽袍大袖里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缩,少女离得实在太近,甚至连她身上浅淡的熏香气息都萦绕不散。
能沟通自然是最好,二十多岁的身体十来岁的芯子,交流起来很搞心态。怕只怕现在落井下石耀武扬威,等他恢复记忆秋后算账,那反倒不美。
宋可唯坐回对面,抬了抬下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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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冬天,只有宋新云在和雇来的车夫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车夫寡言少语,为人木讷。
宋新云起了几个头,从当日天气聊到肉制品价格,大多时间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车夫偶尔应声,他歇口气的功夫,气氛沉默下来,也就逐渐无话了。
顺手从路边揪的狗尾巴草迎风摇晃,宋新云想,佛山上也有狗尾巴草吗?
他们家不信神佛。有的世家却很迷信这些,家中有婴孩降生,会专门请大师算命。宋新云认识的人中好些都是哪个有名寺庙的挂名弟子,每年捐出大笔的香油钱,仿佛佛祖在意这些黄白之物,会多关照他们似的。
他手指微动,狗尾巴草被他编成一个小小的指环。
宋新云靠在马车上,抬头望天。天空湛蓝,阳光明亮,照在大地上却好像隔了层什么,冷得让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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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烛的心结说大不大,无非是遇袭那日宋可唯砍人的场景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说好话都喂了狗。萧烛掏心掏肺一席话,无非是想劝宋可唯该躲的时候躲躲好,不要逞凶斗狠,刀剑无眼,一着不慎在她身上捅个血窟窿都是轻的。
他那日被宋可唯浑身浴血的场景吓坏了。萧烛记忆里的卿卿妹妹尚且年幼,娇纵任性或有之,到底脱不了普通女孩儿的范畴。看她提剑杀人,实在令他担忧,生怕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落在宋可唯耳朵里就不太讨人欢喜。
“我们皇帝陛下说话还真是何不食肉糜。”宋可唯挑眉,“我不去杀他们,他们就回来杀我。你的意思是别人打我一巴掌,我还要把另一边脸凑上去不成?”
萧烛摇头,正待要解释,却被打断。
“你口口声声说担心我,还不是处处欺瞒于我。那日过后你记忆恢复几成?昨天失踪是去了哪里?哪怕你答上来一个问题,我都会信你那番说辞。”
宋可唯其实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么生气,更多只是借题发挥,想榨点消息出来。她不习惯一头雾水地被安排妥当,身家性命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让她觉得安全。
系统弱弱劝和,【别吵了宿主,有话好好说……】
“平常装死,这时候倒冒出来了。还说你和他之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py交易。”
玻璃心电子合成音大喊大叫,【你们吵吵就算了,别把战火烧到我身上来。我兢兢业业十几载,到头来却被你这番污蔑!真是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萧烛说:“现如今恢复到十四岁,昨日和新云一起去见了云州巡抚。我没什么不能说的,也没有想过要瞒你。”
十四岁。
这个年纪已经不太好糊弄,估计是先头的事也反应过来,难怪今天不再跟在她屁股后头一口一个“姐姐”。孩大要面,都能理解。
至于云州巡抚……
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官员。虽说官至二品,但在《宠你一世》原著中只字未提,一周目记忆对朝堂关系知之甚少,萧瑜的草台班子起来之后,宋可唯原先那套认知可能就帮不上忙了。不过在她仅有的记忆里,这位云州巡抚应该算是友军。
有云州巡抚那拿到的文书,三人可谓是一路畅通,加上天公作美,速通了途径的几座城市,直达璋州。
唯一不太乐观的是萧烛的身体状况。服用假死药后每况愈下,前几日的面色红润好像是苍天和他们开了个玩笑,又或者是重病之前的回光返照。
他今日睡着的时间远比清醒要多,用膳时吃个几口,便推脱说吃不下。事已至此,萧烛不能死。
无论是宋家要借着他的名头造反,还是娘亲和他达成了什么合作。宋可唯身在局中,偏生什么也看不透,她能够做到的,就是极力保证他能够活下去。
“不行,先别急着赶路了,得给他找个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