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琅抿唇笑笑:“我的手很稳,力气也大,不会翻的。”
听声音,宋可唯终于认出来,这是她被辛辽拦下那天带走的女孩。
回忆起旧事,已经好全的伤口都不免隐隐作痛。要不是那日躲在马车上的明琅突然冲了出来,往辛辽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那么匕首的落点,说不好就正正是宋可唯的胸口了。
昏迷之际,她分明看到明琅这孩子也被辛辽甩脱出去。
“你身体怎么样?辛辽下手不轻,有没有伤到哪里?”宋可唯把水盆搁在一旁,拉过明琅的手臂,仔仔细细地查看起来。
明琅穿着合身的衣服,被污迹遮盖的脸蛋也早已清洗干净,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仰头望向宋可唯的目光里,带着不自知的感激和孺慕,像只眼神湿漉漉的小狗。
她安静地任由宋可唯摆弄。
宋可唯再一抬头,发现明琅的脸蛋红成了苹果。
此情此景,让她联想到另一个人。
“我没有、没有受伤。”明琅小声地说,“我被甩开后,只蹭到了一点。平姝姐姐帮我涂药,很快就好了。”
她把袖子撸起来,给宋可唯看已然愈合的皮肤。
明琅说话的声音一直很小。明明现在房里只有她们二人,她还是习惯性地用那种如同窃窃私语的音量和宋可唯交谈。
这孩子是声带伤了么?
问及原因,明琅一怔,眼眶里浮现出泪花。
“我一直都是这样。”明琅用困惑的语气说,“如果声音大了,爹爹会不高兴。”
她这辈子音量最大的时候,是那天站在宋可唯面前,斩钉截铁地说出那个“走”字。明琅怕对方听不见,白白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所以哪怕在她的认知中,声音大了会挨打,也依旧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以后可以大声讲话了。”这么小的孩子,在逃荒路上被父母抛下,在家里说话大声一点就要挨打,宋可唯将她拥在怀里,“没有人会再因为这个伤害你。”
宋可唯的怀抱很温暖。
明琅轻轻地吸了一口她怀抱的暖香,用极大的意志力才强迫着自己往外退了微不可见的一段距离。
“姐姐,你的伤,要换药了。”
明琅踮着脚去够帕子,语气认真:“平姝姐姐教过我要怎么换药包扎。大家都说我很能干!”
她不遗余力地向宋可唯传递一个信息:宋可唯那天选择带走自己,是再划算不过的。
宋可唯把人转过去,面朝门口。
“我自己来就行。伤口吓人,可别吓着你。”
她迅速地把衣服解开,松开肩上的绷带,低头一看,那一片肌肤果真光洁如新,白腻如瓷器。
宋可唯打开药瓶,再装模作样地缠上新绷带,不多时就换好了。
再度让明琅转回来,小姑娘的脸上满是遗憾之色:“我帮很多人处理过伤口,不会害怕的。”
军中不免磕碰,伤病不知凡几。明琅受过无数的伤,知道伤在哪里、何种程度最痛。
她也已经知道,那天她拦下宋可唯的马车时,他们原本是在逃。如果没有她跪在路中祈求,或许他们就不会被人追上,宋可唯也不至于受伤。
明琅愧疚地搅缠衣角,嗫嚅着说对不起。
“或许,你应该说谢谢。”宋可唯摸摸她的脑袋。
她向明琅探听得知了前因后果。关于辛辽是怎么把他们绑回去,武容华又是如何带着人闯入带走了他们。
以九岁稚嫩的儿童视角能够描绘得这么详尽全面,极有条理,宋可唯不可谓不惊喜。
明琅是个聪明的孩子。
连同她的名字,都是她自己取的。在此之前,她没有正式的姓名,因为是家中次女,便被叫为二丫。
现在她不是二丫了。
她有了自己的名字,叫做明琅。
“小唯姐姐,你之前说,不需要我来伺候你。”明琅怯懦地,提出了那个自以为过分的请求,“那么,我可以跟着你姓吗?我可以给你当女儿。”
宋可唯留下了她。
明琅想永远待在宋可唯身边。
宋可唯和夫君成婚多年并无子嗣。明琅想,只要继承了她的姓,她就可以永远做宋可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