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夏天,那年他们十岁。
一场暴雨过后,天开始放晴,湛蓝的天空中,片片棉花糖似的白云在自由散漫地遨游着。露雨村又恢复了暴雨前的生机,一片宁静祥和。
露雨村四面临山,但村子前面有一个很大的水库。村里还有一座水泥桥,当初做这座桥的时候,村长特地要求在上面写三个大大的字“状元村”,这也是露雨村的另一个别名,可是很讽刺的是,这个二十几户居民的村子,至今未出过一个状元,最高学历者还是这个村的村长,他用着小学毕业的文化来管理这个村子。
管它有没有出状元,村民们每天都要经过这座桥,脚踩着“状元村”这三个字,到对面的田里种庄稼。
露雨村的后背是一条黄泥土马路,马路窄的只能通过一辆小汽车,马路的另一边是蜿蜒曲折的山峰,一场雨过后,马路到处都是泥泞,根本下不了脚。
一个小姑娘坐在泥泞马路旁的石头上低声抽泣,一下一下的,偶尔还用她那双黝黑的小手来抹下眼泪。她随便扎了个低马尾,头发乱糟糟的,穿了件淡黄色的短袖,短袖已经严重变形、掉色,衣服上还残留着洗不掉的蔬果渍,脚上穿的是一双破旧的粉色塑料凉鞋。
可是她有一双大眼睛,还有高挺的鼻梁,脸部轮廓也恰到好处,一看就是美人胚子的那种,就是看起来比较黑比较瘦,但是村里的孩子哪个不黑,每天在外撒野疯玩。
可能是哭累了,也可能是刚过午后,人有点犯困了,她哭着哭着就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咯咯咯咯,”一阵笑声从她右侧传来,她顺着声音望去,几米外站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向她走近,他身穿崭新的白T、黑色运动短裤,穿着一双沾满泥泞的黑白相间的球鞋,衣服和裤子上印有一个三叶草的Logo,鞋子上印有一个对勾的Logo,当然她也根本不认得这些Logo,他左手腕上还带了一只黑色的智能手表,右手还拿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智能玩意。
她也不哭了,问他:“你笑什么?”
“就觉得你很好笑。”他脸上还带着笑意,“你是哭累了吗?一边流泪一边还打着哈欠。”
“关你什么事?”她带着小女孩的倔强。
他顺势在她旁边的石头上坐下,“那谁让你坐大马路上哭呢,谁让你让我看到呢!”
“你是谁呀?你不是我们村里的人。”
“我是宋子樾,上海来的,跟我爸爸他们来这里考察旅游项目。”
“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指着五十米开外的一个马路拐角处,几个大人正在使劲推着一辆黑色桥车,“喏,他们在那里,车轮陷在泥潭了,出不来。”
“哦。”她转而盯着他手里的智能玩意,好奇问道:“你这什么东西?怎么后面还有一个‘苹果被咬了一口’的标志?”
苹果被咬了一口?他被这话给逗笑了,“什么啊,这是一个品牌,我这是智能手机。”
“哦,”她摇摇头,“没见过。”
“你这里没网,我没法玩,我就给你看看我家乡的照片吧。”
他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便进入一个相册,点开的第一张就是东方明珠的照片,随后还有思南公馆,还有各种高楼大厦和宽敞明亮的街道的照片。
她惊叹道:“哇,好漂亮好繁华呀,跟电视里看到的一样,原来电视里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乡呀。”
“我再给你看看其它的照片。”他又重新点开了一个相册,里面的东西她更是从未见过,在电视上也未见过,“这是前几年我爸妈带我和哥哥在欧洲旅游的照片。”
“欧洲?”她疑惑,欧洲是个什么地方?平常她在邻村的小学上的课程只有语文和数学,学学汉字和算术,对地理压根就是一无所知。
他向她稍微科普了一下,“欧洲包含好多国家,德国、法国、意大利等都是属于欧洲,我们中国就属于亚洲。”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继续看向他手机的照片,当翻到圣家大教堂的照片时,她被惊讶到了,还会有这么宏伟壮观的地方!
她指着那张照片,照片是圣家大教堂整个外观照,“这是哪里?”
“这是西班牙巴塞罗那的一个大教堂,叫什么圣…的,我忘记了。”其实当时他还小,只是跟着爸爸妈妈去欧洲走马观花了一圈,根本不知道这些都是些什么建筑。
对此,她却十分向往,“我好想到这个大教堂里面去看看啊。”
照片浏览完,那张圣家大教堂的照片却一直镌刻在她心里,也始终记着他说的,这个地方在西班牙的巴塞罗那。
关掉手机,他向那几个推车的人望了望,他们还在奋力推车,他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了一下,突然想起身旁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还没有介绍自己呢,“你叫什么名字?”
“夏七七,夏天的夏,七月的七”
他皱了皱眉,有点不敢相信竟有父母给孩子取得这么随意,他盲猜:“所以你出生在七月份?”
她点点头,“具体来说是农历七月七日。”
偏远乡村还是习惯用农历,他们也总是记得农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