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是奴,有时是奴的儿子。贵主可是觉得有何处不妥?”吴大迟疑道。
别业或者田庄、铺子都交给管事一家的管其实不算稀奇,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只要打理得好,主子一般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李昭悫笑呵呵地摇了摇手说:“无碍,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我就先走了,你帮我盯着姜峰,不要让杜智宇进来打扰他,也不要让他给我惹麻烦。”
吴大点头应道:“奴会按贵主的吩咐办好的。”
李昭悫又和吴大交代了一下别业的其他事务,才带着晨风离开别业。走出别业一段距离后,晨风不解道:“贵主怎么不说呢?反而还说那账簿没有问题。”
李昭悫向晨风细细解释道:“因为那账簿的确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完美,完美的假账。今春的租金没有一家农户少交了,上交的粮食炭火也没有少。可我早些日子,明明听阿翁提起因为今年冬天尤其地冷,所以百姓播种的时间也晚了。各家各户的粮食和炭火也多消耗不少,要是这天再不暖起来,就要准备开仓放粮了。眼下就我们两人,若别业的人都是一丘之貉,你武功再高强,我们也难逃。”
如果说今上注重培养李昭悫的才德,那么郑氏就是更加注重将李昭悫培养为合格的主母。她很小的时候就被郑氏抓着看账簿了。就连王府的账簿有时都会有差错对不上,这别业的账簿连一处差错都没有。如果她那日没有从阿翁口中知晓现状,或许真的就会信了。
南山之所以出名,很大部分原因是许多隐士居住和达官贵人在此处兴建别业。其实这里地势陡险,气温低,良田少,并不太适合农耕。附近村民更多是靠狩猎和织布刺绣谋生的。这也意味着他们手中的粮食更少。就连良田千亩的沧州都可能交不足税收,她别业下的村庄居民居然全都一分不差地交齐了?
听了李昭悫的解释,晨风哪里还不明白。她开口询问李昭悫下一步的计划:“那贵主是打算回王府找人来解决吗?”
“不,我们先去看看那些租了别业地的农户。验证一下我的想法到底是不是真的,再做打算。”走到山脚时,李昭悫再次戴起帷帽,向山间的村子走去。
因为南山地势不平,所以大多村居散落在山麓间。不过山脚要好一些,还是有几户人家连在一起的。她翻看账簿时,记得她别业所在方向上的农户都是租户。李昭悫也只能估摸着大概方位找了。
她刚靠近一户人家,就见篱笆后窜出来一条黄狗,朝李昭悫和晨风龇着牙狂吠。李昭悫吓得一下子跳到晨风身后,紧紧抓着晨风的手臂,不住地发抖。
晨风赶紧将李昭悫挡在身后,轻拍李昭悫的手,安抚她。这狗叫得那么大声,可主人家一直没有出来。反倒是旁边的一个老态龙钟的阿婆推开自家门,朝李昭悫她们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找阿牛家干什么啊?”阿婆的话还带着点乡音,加上犬吠声,要细细辨认才能听清。
“阿牛是我的表兄,我们是来投奔他的!”李昭悫没有暴露身份,而是顺着阿婆的话讲。晨风听了有些无语,也不看看我们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听听自己的官话,能相信是要来投奔普通农户的就有鬼了。
好在阿婆年纪大了,看不清她们身上穿的衣服,也没有在意她们的口音。阿婆颤颤巍巍地招呼她们道:“阿牛家早就跑啦!你们先来我家坐一会儿吧。那狗好几日没吃过包饭了,你们离太近,怕是要扑咬你们。”阿婆说完就转身走进家中。
不说还好,一说李昭悫脸色惨白,抖得更厉害了。她拽着晨风的衣袖,走到阿婆的家中。不难看出来阿婆的家中只有她一个人居住。织机和耕具被随意地扔在院中,被风吹日晒雨淋,看上去已经不太能用了。野草也在院中肆意生长,更有野菜青苔环绕着井台。还有几只鸡在院中走,不时啄一下野草。不过也比有狗好上许多了。
阿婆停了一下,回望发现李昭悫她们跟了进来,就继续朝屋内走去。李昭悫跟着阿婆走进屋内,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就只有床榻和桌椅。她指了指桌椅,示意李昭悫道:“坐吧,这家中就我一人,不必拘礼。我先去给你们倒杯水。”
阿婆如即将燃尽的烛火,轻轻一吹就要熄灭。李昭悫哪里敢再劳烦阿婆,连忙开口:“阿婆,不必了。我们很快就走,不用麻烦。”
可老人家还是执意将陶壶拿了过来,给李昭悫和晨风分别倒了杯水。她慢慢地坐在榻上,抬起浑浊的双眼,乐呵道:“你们就当陪陪我吧。自从我隔壁的人家都搬走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
“阿婆可知表兄家是为什么搬走的?”李昭悫撩开帷纱,抿了一口水。
阿婆听后深深叹了口气:“唉,还不是那朝华公主的家奴。今年冬日本就比往年都要冷,大伙儿的日子都不好过。你表兄他们说能不能宽限几天,可那家奴带着一帮人闯进他们家中打砸。阿牛他们交出全部钱后,就一家人全部搬走了。”
阿婆的话本是无意,李昭悫听后却是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放纵家奴作恶可是大罪,这么大的帽子扣在她身上,便是阿翁也难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