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珂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好默默地听着。
“我决定告诉他所有的一切,这样,他或许就会信我了。但是,我对他讲过几个我族中流传的故事,一些赤狐恋慕凡人,深陷情劫却反遭背叛……他对于我们狐妖最终被道士捉拿,永世镇压或是灰飞烟灭的结局,始终不甚在意,反而谴责那些与狐妖相恋的凡人,说他们不该纵情误事,不该忘记至圣先师之言,为一时声色所迷……”
蓝珂终于搞明白了辛芸的担忧:“哦!搞了半天,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陈安,就是个假道学伪君子?怪不得你患得患失,被他折磨成这样……”
“不准你这样说他!”辛芸听蓝珂把陈安说得不堪,气得立时站起身来,对着蓝珂气恼地直跺脚。
“你从来没见过他,你不知他待我有多好,你没见我离开他以后,那半年他都瘦成了什么样!你凭什么说他……哼!我才不要重复说你污蔑他的话,反正你再也不准这样说他!”
蓝珂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既然他那么好,那你还在担心他找道士来打得你灰飞烟灭?还是你在担心别的什么?”
辛芸再次被蓝珂戳中心事,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仍是颓然地坐回到大石头上,随即蜷起膝盖,把脸贴在膝头,很快又背过脸去,用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的腿弯,轻轻地点着脚,前后摇晃起身子来。蓝珂觉得这样的辛芸看起来,活像自己小时候窝在摇篮里轻轻摆动的模样。
察觉到她肩头轻轻颤抖的幅度,蓝珂知道小狐狸又在偷偷地哭了。盯着她倔强留给自己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她终究还是不忍心再说什么,轻轻上前,把她颤抖的肩膀揽在自己怀里,慢慢地抚拍起来。
“我还是有点害怕……”辛芸把头靠在蓝珂的胸前,抽泣着说道。
“你真傻。你那么没有把握,为什么还要跟他坦白?”蓝珂的眼圈也红了,鼻子囔囔的:“你不是说,你们修炼的路上百年一小劫,五百年一大劫吗?你现在就不要理他了,不是至少还可以平平安安过一百年吗?”
“可是如果不拦下陈安,他都死了,我还要活这一百年做什么?”情急之下,辛芸脱口说出这句,忙又错愕地抬眼看了看蓝珂,后怕似的赶紧收住了话头。
蓝珂很无奈,过去她从来不信鬼神之说,更不信世上有什么天谴存在。可现在来到这个世界里,似乎什么都是可能的,所以她当然不可能要求小狐狸把事情全跟自己说明白,就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让她去承受天谴的代价。
“我刚刚帮你渡过了五百年的大劫,你就想丢下我不管了。”明知无法改变小狐狸的心意,蓝珂只好半自嘲地嘟囔着:
“你看,你就是这么重色轻友——你何止是重色轻友,你简直连自己也看得轻得什么似的……既明知他对妖类的态度,还要冒这样的风险。你跟他坦白了,他还会把你当做是他的红颜知己吗?”
“可事到如今,他会怎么看待我,这些还重要吗?我想过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灰飞烟灭。”辛芸哭过一阵,这时候擦掉眼泪,揉着脸颊显得很振作似的:
“我们赤狐一族,就是这样的命数。要么长出九条尾巴,就可以得道成仙,跳出六道轮回,再不会为情爱所苦。要么恋慕尘世,终究要坠落情障,从此既便是苦熬百年千载,最后仍不免只有化身成魔,亦或是灰飞烟灭两种结局。”
辛芸说到这里,似乎真的便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看透了生死,变得淡然洒脱了似的:“若他果真负我,我一时便被打得灰飞烟灭,总也好过,要先看着他死在我的眼前,再来承受这世间百年千年时光的磋磨,却再也没了他伴在我身边。”
好吧,或许情爱真是这世上千般苦中最苦的一种,才让小狐狸觉得没有了陈安,活着本身也会成了一种磋磨。对此,蓝珂又还能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