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堙庭中梅树盛开的那天,天空飘落下一阵白雪。
碎玉飞花,散落在雪梅树乌色枝丫上,一簇雾皑皑,一簇皓茫茫。此时庭中人的心绪,在浩浩荡荡的风雪中跌宕。
冬璃幼年的记忆隐约浮现在眼前。
“动作麻利点。”一个满面凶相的中年男子手里执一根麻杆狠狠地敲打前方迎在霜雪前的幼童。
幼童衣衫单薄,满身红痕。双手正捧着一把扫帚,动作迟缓地清扫着地面的积雪,这把扫帚竟比她的人还要高。
渐渐的,她感觉到了虚脱。她被冻的通红的脸难以忍受寒风的侵蚀,布满血丝,她的双手双脚早已麻木。
但扫雪的小女童依然在前行。
“这片先别扫,太慢了,你看你后面那摊,回去重新扫一遍。”城管指着幼童身后落了层薄积雪的空地,那块地方她先前扫过两次。
心头有名为愤怒的情绪,她却敢怒不敢言,将情绪压抑在心底。她若反驳,今晚免不了,饿着肚子熬过寒夜。呼出一口热气,一片雪落入口中,难以言喻的苦涩。嘴里夹杂几分酸涩,她落了泪。
她的眼泪瞬间凝结成冰晶,黏糊糊沾染在睫毛上。她转身的动作惹得自己摔了一跤,她匍匐着,艰难地爬起身,望见欲晚的天色,她拼了命地加快步伐。
重来就重来 !
她什么也不懂,什么心思也不会多想。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把今天的雪扫完,早点吃完晚饭,早点去城门楼的柴房生火,睡个好觉。
“初冬的第一场雪,梅花小妖,你苏醒的时日快到了吧。”雪花落入掌心,伴着通透的、凉凉的寒意。
风雪中,不断浮现出变幻的景象。冬璃望着天空,又低头看向白茫茫的大地。雪地突然出现几串无尽延伸的脚印,冬璃似回到了记忆中稚嫩的模样。
第二日,同一个时辰,小冬离在城角边扫雪。今日的雪似上天一场馈赠,没有昨日一般凛冽侵骨的气势。
雪羽纷纷落落、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
不知怎的,城管对自己的态度出奇的好。
忽有远方来客,着一身月牙色的衣袍,冬离遥遥望见,那个人贴身与老城管浅浅讲了几句话。
月牙袍来客的话似乎有什么魔力,平日不通人情的城管,此刻面上突然露出一个笑。他一笑,眼角的皱纹愈明显,嘴快咧到耳根,还是丑相毕露。
穿一身月牙袍的美人,踏雪走向幼小的冬离。
“贵人...真是贵人。”冬离惊叹地看着“她”不可方物的长相,也不知她身上绣金丝的袍子是何等材质。
冬离只记得,在这人世间自己从未在第一眼,见过比“她”还要好看的人。她眉如秋峰,唇若绣珠。眼瞳是莲花一样的绯色,墨发如丝如瀑垂落。一身裘绒衣诀,遇雪共舞掀翻月光。美的像妖精,像天神。
“听闻,你唤作冬离。”他温和的声音散落在寂空中,回荡在雪色里。
他是个好看的男神仙。
冬离一脸懵懂地仰面,看着他。
“愿意随我一道走麽。”
“住进我的星堙宫,保你一日三餐,衣食无忧。”
他问她。
冬离看着他向自己伸过来的一只玉手,有几分犹豫。
牵还是不牵?
若不牵,自己不知还要无休止呆在边关扫多少年的积雪,她不想再忍受寒霜冻骨之痛,也想像个正常人家的小孩,天真无邪地扑进爹娘怀抱撒娇。若牵了,这个素不相识的公子将她卖进窑子......
云寒看着面前怯生生的小女童,欲进且退的样子。她浑身落满雪,又着一身灰衫,蜷在一起停在原地像个乌黑小团子。
他露出一丝笑。又向她走近几步,蹲下身,轻轻拂去她额上的落雪。
少年云寒这个不经意善意的动作在冬离心中留下丝丝温存,她看到了他目光中些许期待的神情,终于将自己乌紫的手递出去。
他很轻柔地握住她,却不知,自己手心里源源的暖意,从那刻起,渐渐融化掉了横亘在她眼前的千年寒冰。
梅枝间一朵梅花颤动。
“小主人、小主人 !”梅花小妖孩童模样赤身出现了。
雪梅树疏枝缀玉,缤纷怒放。梅花紫红欲滴,临风乍现。雪梅花化作红蝶,素色霜雪中争妍斗艳。
小妖精施了个小法术采了些梅花编成的小裙儿,遮在自己的关键部位,他飞到冬璃身边来。
“原来你长这副模样。”冬璃好奇地捏了捏梅花小妖的小圆脸,他的双颊摸上去和娃娃一样肉嘟嘟的,甚是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