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盟内,断壁残垣,却唯有一间屋子点着烛火,在一片废墟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新长的藤蔓爬上城墙,蚕食着枯萎的枝丫。
明峥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端坐着闭目养神,直到烛火不经意间抖动了一下,才睁开眼。
可他却顺势将一旁的软榻踢开。
沉寂良久的世外盟内,只听“哎呦”一声。
“明峥,你就是这么对待老朋友的吗?”
洛商摸了摸腰和腚,抱怨道,“就会对我甩脸子。“
明峥也不看他,只是挥手又点了一根蜡烛,“挡我光了。”
洛商只当没听见,“你好像火气很大啊,是在为我告知慕容山主的事情而生气吗?”
此刻他倒是有些看不懂了,明峥是要护着浮生山的,既然如此,让慕容倩黛知道又何妨。
“商老板是要将我身边仅存的人都拉下水,好让我没有退路吗?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
浮生山现在也已搅进这浑水,只怕洛商早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眉间一点朱砂的少年郎捧腹大笑,“明峥啊明峥,你让慕容山主帮你囚禁凛礼的时候,她就没办法独善其身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你明白现在的处境。”
洛商最看不惯的便是明峥一边做着这些事,一边还犹豫,事情一旦开始,可就没有停下来的必要了。
“那我还要多谢你了!”
他无意间白了一眼洛商,“不过你亲自出手也并未将凛礼带回,还在白夜寂北面前暴露了身份,似乎得不偿失。”
原以为洛商布局会天衣无缝,谁知竟也这般无用。
“你急什么,时间还未到。凛礼如今已察觉到了你那个心上人的灵魂正在恢复,想来再过不久,便能将缚灵录取出。”洛商哀怨地摇了摇头,“只是白夜寂北一心护着她,你我要想再动手,只怕瞒不了他。但你放心,最后赢的一定是我们,而他,非死不可。”
明峥看着洛商的狠劲,不明所以,“我原以为你只是和凛礼有恩怨,现在看来,你对白夜寂北才是恨之入骨。”
他这个千年老妖精,向来秘密多。但只要不影响他们的计划,明峥也并不是很在意。
洛商收了凶相,转头换了张笑脸,“不过是不值一提的陈年往事。”
毕竟时间还很充裕,他有的是手段陪他们慢慢玩。
“你就不担心他们将你的身份四处宣扬?”明峥瞧着他变脸的速度皱了皱眉,“你倒是心大。”
“就算说了,会有人信吗?”
洛商躺在榻上,显得十分舒坦,“因为缚灵录的事,白夜寂北成为天下捉妖师皆怀疑的对象,昊阳主君如今也是对他颇为忌惮,至于千舒城,便更加不可能向着他。还有那些小门小派,哪个没有些把柄在我手上。你不是最了解孤立无援,众叛亲离的感觉了吗?其实他还算好的,起码身边还是有人的,不像你,也就只剩个慕容山主还算完整的半妖了吧。”
苏恒为了他妹妹,如今定是偏向凛礼,至于雷无异,一个被拼凑出来的身体,也不算是人了。
室内的温度渐渐低了下来,明峥一拳直接穿透了桌面,“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洛商肆意妄为,最喜不动声色间,便让对方掉入他所织的网中,而且他还是妖族,如此一来就算被人发现也早已置身事外。
难保有一天,他不会将矛头对准自己。
——
千舒城坐落于群山之中,易守难攻,且位置隐蔽,若无城中人带路便无法进入。
寂北和凛礼一到千舒城的领地,时盈儿就已安排了住所,她的身边还站着沈司洲。
寂北与他一见面先是一阵尴尬,随即却相视一笑。他二人默契多年,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便已了然。
进了客栈,凛礼想着灵气恢复了,如今也该将银针逼出。
赶路的这几日,夜不能寐,寂北几次提出要为她查看伤势,凛礼都敷衍过去。且不说凡人的法力帮不了什么,再者,他若发现自己没了千年修为又该如何?
“时姑娘,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
凛礼在门口询问,时盈儿是千舒城的人,具有灵气,只是不知她是否愿意。
寂北眼中似有不悦,“我不行吗?”
这几日凛礼明显在抗拒着自己,寂北想不通,她为何如此,可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时盈儿见两人之间气氛略微微妙,“既然凛礼姑娘开口,我自然帮忙。同为女子,也方便。”
她对着沈司洲点了点头,随即关上了门。
沈司洲也懂了,即刻将寂北带走,“她们姑娘之间的事,你我少搀合,走走走,我们去别处等。”
听见门口已无动静,时盈儿问道,“凛礼姑娘请说,所要我帮何忙?”
她将袖子叠起,那些银针陷入血脉多日,凛礼也因受其折磨瘦了一圈,翡翠的镯子荡在手腕处似要压弯胳膊,“可否借我些灵气引出银针,我虽力量恢复了,但还是需要另一个人来替我催动心脉。”
这法子无异于催命,可若想全部取出这是最快的选择了。
“是谁做的?”时盈儿不明白,如此不人道的刑罚竟真的存在,凛礼忍了这些天该多疼啊。
相传针入血脉,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受此痛苦者往往会不堪其苦,咬舌自尽,“为何拖了这么久,你该早些来寻我的,寻常捉妖师未曾有灵气,自是帮不了你,可你上次助我脱困,盈儿始终记着你的恩情。”
凛礼长叹一声,“那便先将银针取出,我再回答吧。”
“哦!对对。”
她这一时间竟将最关键的事给忘了。
这银针取得还算顺利,只是靠近心脉的那两根费了不少力气,凛礼咬着帕子,生怕出声被寂北听见。
体内的银针逆行,犹如千百只蜈蚣在撕咬着她的皮肉。
能撑过来大约是因为缚灵录的缘故吧。
时盈儿细细数了足有五十二根,复又探查了凛礼的心脉并无大碍才放下心。
“多谢时姑娘,若非你出手,我只怕也寻不到人了。”
凛礼拿下口中的帕子,也不知是不是咬的太用力,微微有些血迹,摸了摸自己的唇,果然破了道小口子。
“对我做这事的人,已经死了。还望时姑娘对寂北保密。”
还未等时盈儿回答,门便被敲响,“你真以为能瞒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