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幽魂飞至凛礼面前,伸出手试图摸下凛礼的发丝,但她不过是个虚影,想到此处便将手收回。遂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姑娘与我梦中的神女倒是十分相似。”
她满腹心伤,“你猜的不错,我便是神女临凡的雕刻师,也是苗老的弟子,安如婧。”
此话一出,寂北和凛礼皆是惊讶,这苗老竟然拿着弟子的作品去赚得虚名吗?
想不到还有这一档子事。
“安师傅可否告知事情发生的经过,”寂北上前一步,郑重道,“如今城中不少木雕师傅都遭遇诅咒,究竟是否与这陈年旧案有关?”
但安如婧已死去多年,唯有一缕幽魂,还被符封住了唯一的门,她要做到这些实在是天方夜谭。
安如婧满目苦涩,好不容易有这一个可以还自己公道的机会,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她是古老家族安家仅剩的后人,因百木族老的照顾,不得已接受他们的安排,嫁给了一个并非两心相悦之人。
婚后二人也算是相敬如宾,但安如婧从小便励志成为一位木雕师,为此没少和夫君吵架,甚至于在临盆时都仅仅攥着自己的刻刀。
因其不甘在家相夫教子,夫妇二人也逐渐离了心。
安如婧一狠心,便想和离,谁知却遭了不少毒打,为了能继续完成志向,她告到族老那边,只求休书,得一自由身。
可这世间哪有让女子当木雕师傅的,族老大发雷霆,下令将安如婧关回安家祖宅,也不许她再见女儿。
她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却成了百木之耻。
这被关的两年她却依旧坚持着木刻,不管如何艰难,安如婧从未放弃。附近的老妪,妇人,或是与她年龄相仿的姑娘,都不忍安如婧有这般手艺的人被困在院中,私下偷偷替她倒卖些傀儡,也时常将她女儿的消息带来,这日子倒也过的不算乏味。
但金子无论是掉进泥潭,深陷淤泥,还是蒙上厚厚的尘土,失了光泽,它始终是金子,总会遇见识货的人。
而云游至百木的傀儡戏班便是安如婧的伯乐。因他们要演一出名为相思别离的傀儡戏,急需道具,那些妇人觉得此事是安如婧的机会,便让她试试。谁知这傀儡做的宛若真人,将一众木雕师都比了下去,戏班主当即向安如婧订购了其他戏文的傀儡,还替她打开了销路。
眼看知道安如婧的人越来越多,族老迫于颜面遂还了其自由身,而她也成了百木建城以来的第一位女子木雕师傅。
自此带动了不少有此意向的女子一道拿起了手中的刻刀,当时百木各色师傅手下的木刻推着百木的名号响彻天下,更是传言百木是傀儡之城。女子雕刻细腻婉约,男子雕刻雄浑粗犷,可谓处处皆是佳品。
其中为首的便是苗老,他手下的男子人型木雕兼具硬朗与柔美,引的各大家族纷纷抢购。
正当他公开招收弟子时,安如婧更是从一众候选人中脱引而出,两人亦师亦友。因苗老与安如婧的丈夫是族亲,这拜师使得二人的夫妻关系也有所缓解。
可百木师只有一个!
苗老虽技艺高超,但这些年的名利,已让他的雕刻没了魂。正当他发愁时,却正巧撞上了安如婧为此次大赛雕刻的作品,便是她祖传的那幅神女临凡图。
虽说已是看不清神女的脸,但她依旧靠着感觉在认真钻研。
当苗老看见即刻完成的神女临凡时,惊的再也说不话。
他的弟子已经远超于他这个师父,为了保全自己的脸面,苗老收买其丈夫,以她的女儿威胁,逼着安如婧交出神女临凡。
为了女儿,安如婧失了作品,原以为苗老得了百木师名号后能就此收手,谁知他却暗中指使安如婧丈夫悄悄带走女儿,将安如婧之前所做的傀儡皆算到自己头上。
安如婧投告无门,族老安慰她,能借百木师的名号卖出傀儡已是她的荣幸,甚至传言说她的女儿早就死了。
再后来,她疯了,为了怒斥自己遭受的不公平,安如婧举起手中的刻刀,冲向了人群,却因虚弱被立刻按倒。
因发生了这件事,一众女子木雕师傅也被剥夺了木刻的权利,百木终究是再次恢复了暗淡和规矩。
虽说事情被百木封了,但还是被那位云游的戏班主知道了,为了百木的名声,几位族老一合计,灭了苗老的口,将这罪名安在了早已疯魔的安如婧身上。
她死的那天下了一夜的雨。
等她再醒来后,想着是自己因怨念不得往生,才附着在了自己的最后一件木刻之上,直至今日。
这便是真相,残忍却又真实,安如婧这一生过的大起大落,到头来却不得善终。
她没害过任何人,好像追求木刻便是她的过错。
“我带你出去。”
凛礼向她伸出手,“安如婧,等解决的百木的事,我送你转世吧。”她笑的像在怀念某个人。
那虚弱的残影环住凛礼,“谢谢你,真的万分感谢。”
她等了这一刻五十年了。
金色的光华从凛礼的心口散出,渐渐包裹幽魂,裹挟着一缕烟回到了她体内。
安如婧这样的人是不会作出诅咒这事的,她爱着木刻,自然知道,不能再次拿起刻刀对一个木雕师是极大的侮辱,那定然是有人在借着她的幌子害人。
以身盛灵魂虽是消耗寿数的法子,但身为缚灵录的器灵,凛礼也可温养安如婧的灵魂,能让她完完整整的转世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