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主从人群中冒头,眼中皆是胆战心惊,“仇班主!大家快跑,这个人是安如婧的同伙,来报复百木的!”
百木族老发话,人群鸟兽四散,仇班主看着那些无知,胆小的人却突然大笑。
这五十年来,他从未若如此高兴过,是他们自己的黑暗,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你们跑到哪里都没用,我要所有百木的木雕师都同我一样,沦为傀儡,不得善终!”
他转身看着那透着灵气的神女临凡,满是愤怒地点起火折子。眼看就要点燃,离离冲上前去,一把护住,“这是安如婧的东西,你无权毁坏!”
“离离!”
凛礼没想到她会这么不顾一切,可她却被寂北拉住,不得上前。“你放开!”她的语气充斥着不耐烦,那眼底更是露出不安,如惊蛰的一场春雷,猝不及防。
寂北捺住性子,冷冷开口,“不急,先看看再说,明峥离得比你近,离离姑娘不会有事的。”
凛礼怀疑地伸头看了眼蓄势待发的明峥才安了心。
仇班主对突然护住木刻的离离倒是颇为意外,“小姑娘,你很有勇气,但你一人也改变不了天命。”
他闭了闭眼,怀念着那一个再也见不到的知己,“安如婧也曾以为能以一己之力改变百木的迂腐规矩。可等待她的是什么?是打压和死亡。”
离离知道,仇班主是将仇恨发泄在了百木身上,可都已经是这么多年的事了,当初的参与者如今也没剩几个,何故对这些人出手?
“可你正在伤害的那些人和安如婧一样,是一心以木刻为人生追求的木雕师!”在她的指责声中神女临凡骤然开裂,随即被一股无名火燃烧殆尽,徒留满地黑灰。
“为什么会如此?”
“连那幅画都被绘儿烧了,这没了魂的木刻自然留不住。”
仇班主的神色竟有些动容,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一心铺在木刻上的安如婧。
蓦地,仇班主身上燃起一股灰色大火,那火光绵延间,夹着和地下如出一辙的妖气,看来那神女临凡是被仇班主藏在了那里。
而这所谓的仇班主,是个妖!
“几句话是说不通的!”
明峥一下将离离护进怀中,带离那火光之地。
“离离你可有烧到?”凛礼自责道,“我该多留心才是。”
离离摇了摇头,“现下是如何制止仇班主,他释放的这些火焰会顺着妖气烧毁整个百木。”
明峥和寂北对视一眼,皆投入了与仇班主的打斗中。他虽出招极快,但并无什么攻击力,只是这身边的火焰和妖气有些难缠,扰乱视线不说,竟还在吸食两人的生气。
这感觉,似是魔化!
凛礼本欲帮他们一把,却被离离拉住,“别过去,那火焰对我们有灵气的人危害极大。”她伸出手腕,依稀可见半臂木纹。
“刚才为何不说?”
凛礼气急,试图用灵气帮她压制,可自己的灵气刚触及那诅咒时,便被弹了回来,心口的缚灵录也开始不安,两人血契相连,离离的疼痛也让凛礼不适。
但她一向自诩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对着自己的心口施了一个法术,以调动灵魂来帮离离摆脱这诅咒!
“凛礼,快停手!如此下去,就算你是缚灵录的器灵也会没命的!”离离想将那力量还给凛礼,却发现被她牢牢钳住,“你再不住手,我立刻自尽!”
凛礼开始慌了,但若是她停手,离离该怎么办?
这时,那缕安如婧的灵魂从缚灵录内飞出,抚上了两人的臂膀,不过呼吸间,离离身上的木纹便都散去,这安如婧还真有解决之法。
“仇大哥!”
五十年不曾听闻的声音再度响起,略过了太多遗憾。
仇班主一分神,竟被明峥刺穿妖丹。妖气散去间,他好像恢复了原本的温和,穿过慢慢思念,眼中唯有一人。
“如儿......”他眉梢满是喜色,“将你困在地下,是我对不住你,可我也想不到其他留住你的法子了。”安如婧是凡人,比不得他妖族命长。
安如婧走至他面前,却又保持着一丈的距离,“你做这些事终究是因为我。就连这傀儡诅咒也是以我的执念为引而种下的。如今也该由我来解决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虚影也在慢慢模糊。就像她最后的作品一般,正在化为烟尘。
“你不能再消耗自己的灵魂了,否则你就无法转世了!”凛礼试图将其拽回,但发现安如婧早已心如死灰,半点不由人制止。
她牵起仇班主的手,两人触碰间竟都开始飞散,周围静的只听得见轻柔的晚风声。
“那就不转世了,都说凡人灵魂消散的时候,能有机会看见前世的记忆。我想我看到了,凛礼,好好活下去......”
一刹那的光点飞向半空,化为一场密集的雨,包裹了整个百木,也冲洗着五十年的悲哀。
那灵魂之意带着温暖,可这骤雨却迷的人睁不开眼,凛礼看着即将放晴的茫茫苍穹,似是看见了传说中的虚空。
她攥紧心口,轻启唇,说了只有自己听得到的一句,“永别了,安如儿。”
意识开始模糊,眼前蒙上了拨不开的水雾,她大概是灵气消耗太大了吧,不然为何只看得到离离焦急的样子,却听不见声音。
啊,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寂北,他好像很无助,凛礼回忆不起上一次见他这样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在她长久的孤寂岁月里,偶得的美梦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