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人有云:饭吃撑了天会死,人无聊透了顶会疯。
是真的,会疯。
这天夜里,季柕挑灯批完最后一份奏折,刚熄了灯躺到床上,便只听一墙之隔外悠悠传来一声吟唱。
起初他还抱着不管不理的态度,听着反正也不难听,正好给他助助眠。
直到后半夜,室外的嘈杂声渐趋静下,侧殿传来的歌声愈发清晰,和谐的音律陡然转进诡异的音域,扬起的尾声还带着波动的颤音,时不时添进几句泣腔,硬生生唱走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困意。
季柕:“……”
他麻木着脸坐起身,朝一旁同样深受折磨的赵正德招了招手:“去将她给朕带来。”
简昕被领进甘泉宫时,季柕正坐在床沿边,手肘支在腿上,一脸郁闷地撑着下巴。
“皇上,娘娘已经带来了。”
赵正德上前一倾,见季柕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便又折过身退出了大殿,贴心地替两人关上了门。
季柕挺直起背看她:“你大晚上的又在发什么疯?”
简昕先是双目空洞地抬了下头,而后又转向别处,语调缓慢机械:“啊?什么疯?臣妾没有发疯啊。”
“你可知现在几时了?”
她摇摇头。
“丑时。”季柕咬紧了牙:“朕要睡觉。”
“哦,你睡呗。”
简昕走至一旁的坐凳边坐下,双手支起脑袋,一脸乖顺地望着他。
季柕一言难尽地瞥了她一眼,掀起被子翻身躺下,重新酝酿起睡意。
房内的灯烛被吹熄,一片昏暗中只剩下帐帘在壁上映出的幢幢飘影。掩上的门窗缝隙中透进股股凉风,在空气中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夜深露重,潮意渗进,直叫人心绪烦乱,难以平定。
他侧躺在床上,曲肘枕在脑下,一手搭在褥边,眉头紧锁。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转头对上简昕平无波澜的视线:“能不能不盯着朕的背后看。”
“为什么不能?”简昕维持着刚才的表情,面带微笑:“为什么你想睡觉就可以睡觉,我想看你就不能看呢?”
“我就是看着你,又没有打扰你,你继续睡呗。”
季柕闭了闭眼,强压住脾气:“被人盯着,朕睡不着。”
“好巧。”简昕笑意更甚:“不盯着人看,我也睡不着。”
“你是在跟朕耍无赖吗?”
她无辜地摇头:“没有啊,我不会耍无赖。”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朕治不了你?”
“哦,那你治治吧。”
“……”
简昕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单就前几次而言,她做的哪件事不是得被重罚的?后来不是被关禁闭,就是最后不了了之。看这皇帝的死犟的脾性,若不是没有办法,当初定然不会娶她入宫。既然是不得不娶她,那便肯定有不得随意动她的理由。
本朝的皇室血亲单薄,定然受到百官的诸多牵制,而她的便宜爹位列三公,哪怕是顾着君臣关系,只要她没做出什么罪大恶极之事,他便断不敢真拿她怎么样。
如今也只得有八个字能用以形容这位大梁的年轻皇帝:
羽翼未丰,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