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上都这般说了,那他宁晃便是骑虎难下,也要做出决定应下了。
想来不会是什么难题,宁晃稍加琢磨,片刻后眼中浮出不屑,勾起一边嘴角,笑道:“安绛王怎得会问本官这种问题,未免也太小瞧人了。你只管将所有流民人数点清,再按五处瓦舍均匀分配不就得了,纵横相加亦是可以满足你那些无聊至极的条件。”
荀诩冷眼否他,“不对。”
长荣帝将整个身子向前倾了倾,坐姿愈发大刀阔斧起来,一只胳膊肘抵在腿上,手掌微抚下巴,喃喃:“绝不是这样的答案。”
荀诩颔首,瞥向宁晃,“上述五部分难民一概不许分开以算。若非如此,不同来源、不同阶层的流民难免不会发生互相残杀,食人以充饥的情况。宁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宁晃噤了声,面色苦恼起来。
“众爱卿可是有哪位解出来了?”
此事发展未免有些脱离把控,谈秋意着实无法理解荀诩这番言语下的意思了。
谈秋意自身之所以找上宁晃,绕着弯求得去往沧州之法,求得一官半职,皆是因着她欲避免锋芒,好叫长荣帝放下些他那疑心病而已。
以她的身份,不该知晓沧州一事的原委,而仅能从他处得知。
长荣帝此话一出,霎时叫文武百官亦是为难起来。他们端站着身子,头颅却是左右窃窃交耳起来。
唯有个七皇子荀淮未参与其中,他与旁处官员格格不入,眸中仅装得下一个谈秋意。
宁晃为长荣帝驳了答复,一时恼羞成怒,将一双淬了火焰苗的眼睛,死死盯着荀诩,
荀诩瞥了他一眼,不经意亦略过了其身边的谈秋意,“若是宁大人同谈小姐连这般问题都无法作答,那么本王有理由相信,你二人并不能处理好沧州一事……”
“王爷,秋意有些想法。”
谈秋意出言打断他,从宁晃身边迈步而出,落入荀诩的视线中,眸中含笑同他那双目下无尘、清冷无情的眼睛对视着。
她今日着实穿得厚实了些,长荣帝身边的红人赵景公公与一直默默瞧着她的七皇子,乃至宁晃,皆以为她是丰腴了些,玲珑身姿中增添了丝娇憨。
可荀诩一眼便是瞧出,她是愈发消瘦了,巴掌大的玉白小脸上,涟涟清眸越发显眼,下巴尖尖像只家养的娇贵猫儿。一瞧见她,荀诩便会想到宫宴送她回府时,那一道落在自己面颊之上的吻。
因而,他有些不自在的避开了目光,“本王愿洗耳恭听。”
谈秋意此话一出,长荣帝目露期待,忙道:“谈姑娘还请道来,朕亦是好奇得紧。”
经过了两日药膳与休养,谈秋意眼下除了面色苍白以外,其他之处已然消了明显病态。她未抹任何口脂的薄粉丰唇笑意深深,带起两汪清浅的小梨涡,道:“按十字图形填数法来思索,安排祁县这些流民入住避灾便可。”
长荣帝眸光一亮,想通了关键之处,“朕明白了,谈姑娘果真是让朕醍醐灌顶。”
文武百官则分两种情况,一部分是明白了,另一部分人仍旧自觉停留在懵鼓里。
而宁晃游手好闲惯了,不通经文,不识数理,径直问出自己的疑惑:“秋意说的是?”
谈秋意回他:“若按十字划分东南西北与中五处保民瓦舍,则北住冯家村三十人,西住桃李村四十人,中间一处瓦舍住若水村五人,东住王乡绅家上下奴仆六十人,南住结队地痞流氓七十人。”
宁晃问:“这究竟能说明什么?”
“如此一来,纵横相加不皆为一百五十人?”
至此,整个无极殿内所有人皆是恍然大悟过来。
“谈姑娘说得不错。”荀诩作为提问者,主动接过她未言尽的原理,“只需将若水村五十人作为中值即可。”
复他重新对上宁晃的视线,“此乃垂髫小儿便懂得的知识,原来宁大人竟是不甚理解?”
清风朗月的仙子有副黑心肠。
“你……”宁晃气急攻心,恨不能冲上去教训他一顿。不过是个懂点数理的书呆子罢了,倘若真论起手脚较量,这安绛王定输得一败涂地。
“既如此……宁国公于此次沧州一事,想来了解得仍旧有些欠缺啊。”长荣帝深邃的目光转而投向了荀诩,语气莫测道:“安绛,你可愿替朕去把把这沧州雪灾的关?”
荀诩:“臣愿意。”
长荣帝继而又问向谈秋意:“谈家姑娘,朕封你为安抚使一并前往沧州,你可愿?”
谈秋意垂眸恭顺应下:“臣女愿意。”
“可微臣不愿!”
倏地,一道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