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唯一一点交流，只剩下孩子。
在余一言上小学前，方雅云还是个时好时坏的妈妈。
好的时候，她会抱着余一言不断亲吻，叫他宝贝、天使，然后说：“妈妈最爱你，妈妈只有你了。”
但如果坏起来，她会指着余一言痛骂：“这一切全部都怪你，都是因为生了你，你爸才会这样，我才会这样。”
随后，把他一个人反锁在房间，任凭怎么哭求也没用。
余一言后脑勺那块疤，便是那时候磕到的。
他流了很多血，方雅云才发现不对劲放他出来，之后放弃了关小黑屋，改为罚站。
等余一言上了小学，方雅云便每天出门打麻将，偶尔会通宵，家里一周来一次保洁，吃饭随余一言自己。
余一言或是去厂里找余存正，或是校门口随便点份炒面，再长大一点，就学着自己做。
方雅云不管他吃饭，但会管他学习，她认为余存正抛弃她的最大原因，就因为他考上了大学。
那个小三，就是个大学生。
她输给了小三，那余一言就必须赢回来。
况且，余存正大部分时候都呆在厂里，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和她交流的话题，只有余一言。
余一言如果在学校表现好，他便多两个笑脸，闯了祸，也就闭口不言。
若是考了双百，就会奖励余一言，全家一起出门旅游。
于是，方雅云只允许余一言拿第一，只允许他表现好，只允许他呆在好学生的框架里。
否则，等着他的，就只有无尽地谩骂。
“都是因为你，你爸才这样。”
“你如果不拿第一，就没人会喜欢你。”
这是余一言那时听过最多的两句话。
他只能乖乖照做，只有他再乖一点，再听话一点，成绩再好一点，方雅云才能平静下来。
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
只要他拿出漂亮的成绩单，只要老师都夸他是个好孩子，那方雅云也能当个正常的妈妈。
偶尔，方雅云听麻友夸耀孩子，出于攀比心理，也会送余一言去上兴趣班。
余一言的游泳和架子鼓便是那时学的，他并不如何感兴趣，但没关系，方雅云喜欢就行了。
等余一言上了初中，方雅云仿佛厌倦了麻将，将兴趣放到了旅游上。
余一言时常见不着她的人影，但不用每天面对她，反倒让他松了口气。
余一言拿出一叠卷子，今天得把这五张写完。
他给自己订了日计划、周计划、月计划，每天都按部就班完成。
虽然班里人戏称他是育才骄傲，但他很清楚年级里多得是厉害的人，为了考高分，他只能全力以赴。
“叮叮”。手机响起来，这是宋思思在给他发消息，别人的是一声，她的是两声。
但余一言并没有理会，还剩一道大题，他是掐着时间做的。
从点C作CG⊥PO于点G，由∠AEC=∠PGC=90°，得E、B、G、C四点共圆。同理F、D、G、C四点也共圆。
写到这里，他有点烦躁地扔下笔，做不下去了，心思并不在试卷上。
他拿起手机点开短信，只有一句话：余一言，我有点无聊。
他回：那就学习。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余一言，你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我？学习只会让我更无聊。
宋思思是这样的，她很聪明，但聪明并不用在学习上。
初一入学的时候她考了全班第二，学号和他临着，但之后再没考过这个成绩。
不上交的作业她从没认真写过，上学期，和萧子睿坐到一起，就更是玩疯了。
他当时检查她的英语报纸，通篇瞎填，这他早就知道。
以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那回，不知道怎么就不想忍了。
他想让她重写，不要再整天和萧子睿瞎混，想了半天，也没说出口，他怕说了令她讨厌。
他只能在桌边多站一会儿，试图吓唬吓唬她，好让她自觉点，不要敷衍作业。
或许还有点别的原因，谁知道呢？
但这招显然并不奏效，下次再检查，她依然还敢。
那就让萧子睿重写吧，没办法罚她也没关系，把另一个人关进笼子，也不失为一种解决方式。
萧子睿说他满肚子坏水，他认，但萧子睿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
别以为他不知道萧子睿怎么到的十一班。
他骗宋思思是他班主任不忍心人才埋没，也只有宋思思才会信这种鬼话。
第二名怕被埋没，难道第一名倒能随便扔了？
育才教导主任也姓萧，来办公室找过老孙好几回，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余一言拿起手机，想了半天，删删改改，还是只有一句：我在做题，你无聊可以看美剧，多少也能学一点。
那边依然是秒回：那我不吵你了，你学习吧。幸亏你提醒我，生活大爆炸还有几集没看呢！
余一言吁了口气，放下手机，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试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