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某个周五，宋思思如往常一样在自行车棚等余一言下课。
他的班主任总喜欢在周五快放学的时候来次一周总结，时间不算太久，但总是雷打不动地拖过下课铃响。
这真是非常痛苦的体验，熬了一周终于能回家放风，别的班同学已经“哄”的一声，冲出教室，只他们还要留堂。
省一离家不算很近，骑车得要半个小时。
但坐公交的人实在太多，每回挤得都跟沙丁鱼罐头似的，宋思思体验了一回就接受无能。
所以，就变成了余一言骑单车载她上下学。
余一言跑过来的时候，正看见宋思思踩着草坪边边跳上跳下：“等很久了？今天老班讲的有点多。”
宋思思摇头，兴致不太高的样子，并没有开口讲话。
沿着江滨路往家骑，非机动车道旁的草坪上，都是一撮撮带着孩子玩的家长。
宋思思看得有点眼热，靠着余一言蹭了蹭：“余一言，我现在不想回去，我想去草坪上坐一会儿。”
“前两天下过雨，草坪上还有点湿，要坐的话去前面的公园里。”
余一言骑向江滨公园，停了车，找了处石凳坐下来。
宋思思看着远处踢球的两个小男孩，好半天才叹了口气：“我好想回到初中啊，高中一点也不好。我没有能说话的朋友，寝室里的人早上四点半就会起床背英语，我根本睡不醒。熄灯后也没人说小话，她们有时候还会躲在被子里打手电学习。好像每个人都变成了学习机器，作业怎么做都做不完。”
余一言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育才的升学率靠的并不是什么教学水平超高的名师，靠的是无比努力的学生。
每次月考都会把成绩单一张张贴在班门口，有总分排名，也有各科排名。
谁成绩好，谁水平差，哪科有短版，哪科是强项，哪里可以提高，哪块又需要改进，全都一目了然。
每个处在那种超高压氛围里的人，都会拼尽一切努力。
甚至努力也不一定起效，总有比你更努力的人。
于是早上越起越早，晚上越睡越晚，每天撑着眼皮上课，还不得补眠。
余一言从包里掏出一盒香蕉牛奶，插上吸管递给宋思思：“只剩两年时间了，两年过得很快的，熬一熬，上了大学就好了。”
宋思思接过来喝了一口，清甜的味道顺着食管流下去，心情好了一点。
宋芳视一切乳饮品为洪水猛兽，像什么酸酸乳、草莓巧克力香蕉奶，都不允许宋思思碰，只余一言每次会给她带上一盒。
“两年太久啦，两个月都很难熬。富宇安他们学校比我们更魔鬼，还分大小周，大周只准周六下午回家，小周只准在学校自修。我一个月只能见到他两天，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而且可能太忙了，他好像都和菲姐分手了。”
宋思思又有点哀怨地叹了口气，接着，又继续说道：“璐璐的二中就很好，他们跟初中一样，美食节什么的都有，还有纸飞机比赛、风筝节，早知道就去二中了。”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看了边上一眼：“去二中也不行，去二中就不能和你一起上下学了。唉，我这次的月考，数学又是九十几，我学不好它了，我根本做不来。老朱从来不讲题目，只把答案写在黑板上就算完。”
余一言想了会儿，说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周六或者周日，随你时间。”
“你这次考了几分？”
“一百四十二。”
“靠，你还是人吗？我们班除了那个要考华大的徐佳，都没有人上一百三。”
“我们数学老师好像是全年级水平最好的，他上课很仔细，我们班平均分就在一百一十多了。”
宋思思考虑了会儿，觉得他的提议可以试试看。
外面杂七杂八的补习班她也上过，效果并不理想，靠谱的老师很难找。
现在已经高二了，数学这么拉后腿是不行的，一门相差几十分，还有什么好大学能上。
于是，她朝余一言说：“那我周六去你家找你，到时候给你电话。”
余一言有点迟疑，只有两个人呆在一起不太好，宋思思意识不到，但不代表他能顺势答应：“要不然去图书馆吧？”
宋思思皱眉拒绝：“我才不要跑来跑去，太麻烦了，又浪费时间。而且图书馆不能发出声音，你没办法在那里教我。”
不得不说，余一言的教学水平非常厉害，宋思思觉得，要不是他话太少，或许可以去当老师。
他总能从宋思思的错题中看出她哪块基础不扎实，哪个公式用不来，然后圈出题目，对她进行专项训练。
他针对每种题型都总结了一套做题方法，为了让宋思思方便理解，还会在旁边写上典型例题。
他还很会疏理知识脉络，集合、函数、不等式、数列、立体几何……
并不完全按照书上的章节排列，形成了一套自己的网格图，一项项细分清楚，又把它们串联起来。
宋思思本来只周六过来补数学，后面干脆变成了一整个周末都呆在这里，写作业也好，困了趴着睡也行，无聊了还能在他房间摸摸碰碰，进行寻宝游戏。
余一言的书房和卧室是分开的，他有一张很长的书桌，半边放着电脑，半边放着厚厚一叠试题册。
桌面上还有一个很大的地球仪，他说是他爸买的。
书架上没什么杂书，除了各种辅导书外，就是类似少儿必读的一百本读物，以及一本《百姓家常菜》。
他好像并没有相册，不算多的几张照片都装进相框挂在墙上。
唯一一张家庭合照，是他很小的时候拍的，不超过6岁，穿一套水手服，在海边，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集体照有几张，宋思思仔细看那些照片，试图从里头找出他来。
小学的很好认，变化不大，穿蓝色格子衬衫，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
初中那张，宋思思自己也有，他就排在宋思思后面的后面，比小学那张要好，微微带点笑。
幼儿园的就有点难认了，不过和那张水手服对比着，也能找出来。
和现在不太像，有点肉嘟嘟的。
有一张应该是什么集体表演，照片里每个人都穿着白色小衬衫，打着红领结，额头上点了个红红的小圆点。
他在这张照片里像是非常不愿意看镜头，把头微微转向一边。
最多的反倒是那次夏令营宋思思给他拍的，不过那张两人在飞机上的合照，并没有被挂到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