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白毛,”白发仙回了一句,“你个基佬紫。”
他回得一脸淡然,可见他们这样的相处方式持续了很多年。
不过该说不说白发仙当日也是被无心古怪的行径搞得摸不着头脑,有生以来头一次看到进自家管辖范围不从正门进,他明明提前知会魂官和无作出来接风,这人却不偏偏走寻常路。
进来的时候怀里还大喇喇抱了个女人。
于是现在外面传的是,“新宗主自从回来以后没干过正事,每天都守着一个女子魂不守舍,没有心思管理天外天事务,连身为新任宗主该有的接任宴都不召开。”
“跟我想得差不多啊,”无心转身朝身后的屋内走去,“进屋说吧。”
无心回来之后没回画雪山庄,而是收拾了一处较偏僻清净,景致不错的院落在这里住了一个半月,一个半月内都没什么事发生,异常平静。
雨寂和莫棋宣跟着走了进去,穿过屏风看到帘后依旧躺着一名绿衫女子,女子紧闭着眼,面容秀美却面色白得不似活人,若不是一旁的无心在一勺勺喂她喝药,二人都要以为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当日唐歆儿奄奄一息,连司空长风都没有救她的办法,正情急时萧瑟不太确定地拿出了之前姬若风给过他的一枚蓬莱丹,只说关键时刻可以救命,但没告诉他具体什么效用。
蓬莱丹顾名思义出自蓬莱,没有人真的去过蓬莱,就像没有人真的去过海外仙山,没有人知道传说中的地方到底是不是真的。
好在恰好司空长风知道。
这药虽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将死之人吃下后却需要看造化,如果熬过去醒了便是醒了,没醒便会一直不明生死地躺在那里,空有一副生命体征。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也不知道会不会醒,等待的人便反反复复在希翼与绝望中徘徊,而且像唐歆儿这种情况,即便醒了也迟早会被夜鸦所下的药蛊吞噬意志。
当时无心是这么说的,“只要活着,便有希望。”
至于等待的过程如何煎熬,那是他的事了。
昏睡中的人没有知觉,他还是像以前喂她喝粥时那样试过药的温度,感觉温度适宜了才喂她。那药水却一如既往没喝下多少,又从她唇角渗了出来,他耐心地抬手替她擦去沾到脸上的药水,掖上被子。
白发仙和紫衣侯在一旁默默看着,无声叹息。
时间真是快啊,当初很那个喜欢捉弄他们玩的小家伙,现在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作为长辈还是希望他能幸福的,作为天外天的护法却不得不顾虑到一些事。
“雨寂叔叔,”无心侧眸望过来,若无其事的模样,“查清那些谣言的出处,然后把他们揍一顿,或者把他们带到这儿来让我揍一顿。”
“这可不是谣言啊,”紫衣侯直言道,“宗主到底在想什么?”
“…我也想问。”白发仙道。
“没什么,”无心垂眸理了理唐歆儿额前的碎发,“我想的就是那些人传的那样。”
白发仙和紫衣侯沉默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很难聊天。
十二年前:
百里东君柔声道,“你父亲走的时候你不在,我带你去祭拜他吧?”
无心道,“那我是不是就不能回来了?”
“回这个字很讲究,你的家在哪里,哪里便是回,”百里东君不可置否地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你觉得呢?”
无心想了一下,“我母亲呢?”
百里东君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你真的只有五岁吗?”
无心直勾勾看向他的眼睛,“你为什么一直不回答我的问题呢?”
百里东君崩溃了,“这孩子怎么跟他爹一样不好聊天。”
白发仙:“那得看聊天的对象是谁。”
“……”于是现在白发仙和紫衣侯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三人就这么沉默了许久,白发仙动了动唇,打破凝固的气氛,“不管是不是,这件事确实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天外天表面平静了很多年,如今新任宗主回来,终于有人要坐不住了。
“嗯。”紫衣侯点点头,气氛再次凝固。
“好吧,”无心突然笑出声来,一挥手带上房门,“不逗二位叔叔了,莫叔叔之前同我说,这些年你们手下信得过的魂官,无作使还有雁行门门主,六极门…嗯让他们找个时间来找我,来的时候低调些。”
“是。”白发仙抱拳。
“不过不管你们信得过谁,我初到这里,除了你们,谁都信不过,”他神色淡然,“若非两位叔叔天外天一早散了,其他人如何我需要先看看,但有些人我还不想太早见到,至少要等他们坐不住了再说。”
“少宗主…”紫衣侯笑笑,由于平时几乎不怎么笑,笑得还是很清冷,“真的长大了。”
“那不是废话嘛,这都过去多久了,”无心道,“倒是雨寂叔叔还是很喜欢感叹人生。”
“是啊,”白发仙有些苦恼地叹道,“想想这么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吧。”
三人相视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