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娜娜垂了眉睫,几秒之后复又抬起,她这次看向的是飞云,“你帮我去看看帝蒂娜好么?她治疗我应该耗费了不少精神力,有机会我会亲自向她道谢。”
飞云看了一眼谜亚星,也没再说什么,安分地退了出去。
“你有话说是么?娜娜。”谜亚星不自觉捏紧了她的手,不知为何,发现自己有些抵触她接下来可能说出的话。
乌克娜娜没有言语,她似乎在一瞬放空了眼神,躺在床上怔怔地仰望着天花板,半晌,才缓缓开口。
“谜亚星,我是不是不被期待的存在?”
她的声音带着初苏醒时的疲惫,谜亚星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紧紧揪了一下。
“不是的,不要乱说,你才不是不被期待的存在,为什么要这么想?”
乌克娜娜笑了笑,仍旧凝望着上空的一片虚无,缓缓道:“其实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偶尔也会发病,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更多只是单纯的痛而已,不清晰,也不理解,只能当作一个莫名其妙的病症。可自从上一次,我开始感受到了除去痛以外其他的东西,那是我从未感受过的情感,好像,被什么十分重要的人抛弃了一样。”
在她“抛弃”二字说出口的那刻,谜亚星手指颤动了一下。
“有一个魔咒一样的声音不断在我耳边环绕,‘你什么都没有了’,‘这个世界已经将你遗忘’,‘你回不去的’,字字句句,不断要把我推向深渊。”
她又回忆起了不好的东西,颤抖的羽睫覆下,闭眼阻挡了所有的光亮。
但马上,便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耳畔。
“我还在,我一直在等你。”谜亚星凑近她,哑声轻喃。
“嗯,”她伸手贴上他的手背,歪了歪脑袋,在他手心轻轻蹭了一下,“我听到了你的声音,感受到了你的碰触,那是在这段窒息的痛苦里,唯一让我安心的存在。”
所谓的救赎,大抵如此,不是非得要在哪个时刻为她舍身,只要在冰冷的黑暗里留下一点温暖与光亮,就足够了。
更何况,他本就已心甘情愿为她献出生命。
“那个人,我想见一见。”乌克娜娜睁开眼,明亮的眼眸对上他的目光。
谜亚星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许久叹了口气,低笑一声:“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永远不会和他见面,可我也知道啊,那不可能。”
乌克娜娜放下了手,挣扎了一下要起身,谜亚星揽过她的腰扶她坐起来,然后被她搂住脖颈轻轻环抱。
“你对我没信心吗?谜亚星。”耳畔传来她轻轻的叹息。
谜亚星紧紧搂住她的腰,声音缓慢而低哑,“不是的……我的不安从来都只是源于自己,我不过个是不敢去赌的胆小鬼罢了。”
“有时候胆小鬼才是最懂珍惜的那个,因为会谨慎到不让任何一丝差错产生……谜亚星,你可以相信我吗?无论过去如何,现在的我,只想成为你一个人的宝物。”
她埋首于他的颈间,第一次对这样紧密的怀抱接触产生贪恋,那些在初见时筑起的防备,在他长久以来缓慢的温柔瓦解下,终于只剩下柔软的依赖。
“……我陪着你,好吗?”他最后还是妥协在这温暖的缱绻相拥里。
“好。”
“乌克娜娜她……知道了我和小芙蝶的事情了?”艾瑞克看向波澜不惊通知自己进入保健室的谜亚星,犹豫着问。
谜亚星才要转身的动作顿了一顿,而后淡淡道:“没必要跟她说,她失忆了。”
“失忆?”艾瑞克觉得自己的身子晃了一下,似是不太能接受这样突然的事实,“怎么会,怎么可能失忆,你是说,她不记得我了?”
“她忘了所有的人,包括我和你。”出乎意料的,谜亚星并没有因为他的情绪波动而感到任何不悦,仿佛已经不在乎他对乌克娜娜是何感情了,平静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起伏。
“艾瑞克,失忆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该知道在好不容易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之后,却还要面对一个背叛了自己多年感情的人,会有多痛苦。现在她忘了一切,反而可以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谜亚星缓声道。
“你的意思是,你要让乌克娜娜把过去的一切,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艾瑞克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谜亚星抬起眼皮望他一眼,一字一句认真回答,“我的意思是,让你,把过去所有的事情,当作从来都不曾发生。”
“我——”艾瑞克神情一滞。
“你不会在接受了小芙蝶以后,还不肯对乌克娜娜放手吧?艾瑞克,同时伤害两个女孩子的行动,一次就已经足够了。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再自私地把乌克娜娜重新卷入这些是非里。放过她,也是放过你自己。”
一连串的话语如利刃一般扎进艾瑞克的心口,他看着谜亚星此刻那冷静得近乎无情的面容,终究垂下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