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戒指贴近耳畔的刹那,乌克娜娜仿佛听见了海风拂过水平面,掀起一道浅浅波浪的声音。这声音很快隐去,随之响起的是在幽深林间,小动物窜过草丛的窸窣声响,以及夏日树梢的闷闷蝉鸣。
乌克娜娜愣了愣,还没想明白这声音出自何方,就感觉到自己的目光忽然恍惚了一下,有陌生的画面画卷一样从眼前铺开,她看见了大片大片的麦田,被微凉的晚风掠过后造就出了金黄色的浪,细小的田埂尽头是一座小屋,半掩的门扉里,依稀可见两道互相依偎的身影。
待看清那相拥二人的面容时,乌克娜娜心里微动,这才明白,眼前的一切皆是谜亚星通过星月为她描绘出来的景色,好让她专注于此,不被那咒语迷惑。
“……傻瓜,”她缓缓垂下了眸,“本来意识体就够脆弱的了,还这样花费精神力,只会加重自己的负担。”
谜亚星回答的声音低而淡然,“没关系,就当是我希望你了解我的内心究竟想要看到什么样的未来,毕竟之后或许也没什么机会向你描绘了。”
乌克娜娜抿唇不语,静静地享受着这短暂的温馨梦景。
约莫五分钟过去,眼前的画面开始缓慢褪色,耳边又响起了那阴暗诡谲的魔咒,只不过这吟诵的声音已经逐渐淡去,最后在乌克娜娜平静的注视之中彻底消散在了空气里。
随着最后的咒语之声隐去,祭坛四周的黑雾开始剧烈地流窜,乌克娜娜抬眸望了一眼祭坛上空悬浮着的水晶钟,这个曾经在每一道试炼关卡中主宰她命运的判决之物,在时针与指针重合于“12”这一数字的此刻,迸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鸣音。
钟声起,夜已至。那始终高悬在天空正中的太阳,正被暗红的血色一点点蚕食,无边的黑暗如狂风过境一般,快速地笼罩了整个大地。
“你们快看!”潼恩的传音远远而至。
“那是,红月……太阳被黑暗吞噬,然后变成了红月——”欧趴的声音怔然地响起。
乌克娜娜缓缓抬了眼皮,目光落在了那红得仿佛快要滴血的明月之上,她恍然想起了三年前异象发生之时,那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到如今也依然可以清晰地回忆起来。
她握紧了拳,冰冷的眼眸紧紧盯着那巨大的红月,看着它如梦中的“自己”曾亲口描述的那般,将太阳的光芒全数掩盖,而后在无边的寂夜上空,轰然碎裂成了无数的繁星。
「在月亮遮住太阳光芒的地方,在漫天繁星萦绕的所在,满山冰雪消融的那刻,你的愿望就能实现。」
熟悉的清冷嗓音在脑海中回荡,乌克娜娜指尖微颤,从喉间溢出低哑的呢喃。
“乌拉拉,姐姐送你满山冰雪,欢迎你回家。”
语罢,她缓缓闭上了眼,抬起的右手掌心中央凝聚起了一朵小小的雪花,低声的吟念响起,那散发着银色微光的雪花便一下碎裂成了无数的冰屑,而后快速地冲向了夜空之上,与颤动的繁星一起炸开了星星点点的光芒,流星滑落般洒向大地。
冰屑触碰到草地的刹那间,凝结幻化成了大片的冰原。
绵延的冰雪弥漫向四面八方,最终将目光所能触及的精致全部覆盖成了纯白的世界,然而这片严寒并没有能够持续多久,从遥远方阵中凝聚起的巨大能量,正如攀天飞龙一般直直冲向祭坛上空。
“回来吧!回来!”
暗黑大帝带着怒吼的呼唤如惊雷般响起,翻滚的黑色层云之中接连打下了数十道闪电,霎时间天光大亮,白茫茫的冰原将人的眼睛刺得生疼,乌克娜娜的双眸却在睁开后便一眨不眨,而是死死地盯着祭台上方于浮空之处沉眠的美丽少女。
她仍旧是当年的模样,身着学园的红色制服,微卷的长发散落在胸前,那陷入无边梦境中本该是安静乖巧的的睡颜,此刻却因为被加诸了与天命相悖的能量撕扯着而显得痛苦万分。
她睁不开眼,张不了口,但乌克娜娜仿佛可以听见她求救的声音,与当年被深埋雪下的自己如出一辙。
“姐姐……救救我……姐姐……”
耳畔传来了缥缈的呼唤,乌克娜娜面容未改,似乎明白这是出自于内心深处的魔障因而不为所动,但那垂于身侧的双手早已握紧,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因为巨大的握力被深深掐进掌心,猩红的鲜血渗透了甲尖,流线般滴落于苍白的冰面。
仪式仍在继续,被强制召回躯体的意识在苏醒与沉睡之间挣扎,从八大魔法阵中汇聚而来的能量盘旋在祭坛上空,不断呼啸着想要冲破乌拉拉自身作为奈亚公主所残留驶卷使的壁障,而祭坛周遭萦绕的黑雾也伺机而动,疯狂地在四周流窜。
弱小的少女就像被供于桌案上的祭品,终将被所有觊觎她再生价值的魔鬼吞噬殆尽。
她无法行动,只剩最后一点由执念而诞生的灵魂在痛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