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松是好心,让姜笙找纸记录配方,怕叙述一遍记不住。
可她哪里有带纸,又哪里能流畅地写下来上百个字。
“汪家哥哥,我实在是没带纸,也背不下来,要不你跟我回县里,我有个哥哥会写字。”姜笙小心翼翼道。
一旁的温知允想起来自己的药箱子里有纸笔,是用来开药方的。
可刚刚抬手,就被姜笙给按住了。
温小四眨巴着眼睛,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你们……”面对姜笙的提议,汪小松有些犹豫。
他们将将丧母,又感受到族人的冷漠,已经做好无家可归的准备了。
这样想,去背县里背个配方似乎也不算什么。
“那好。”他抓起汪小竹的手,“我得带着我妹妹一起。”
汪小竹怯怯地靠近哥哥,像是抓住唯一的浮萍。
傍晚霞光。
半晌午出去的人,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
许默跟方恒等到望眼欲穿,差点以为弟弟妹妹让人家一锅端了。
好不容易看到姜笙的小裙摆,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姜笙,温知允,长宴,郑如谦,挨个蹦下来之后,又跳出来俩人。
怎么走的时候是四个,回来就变成了六个。
“大哥,三哥,这是会做腊肠的汪家兄妹。”姜笙大声介绍,“将来府城作坊能不能重新开,就看他们的了。”
汪小松一愣,明明他们只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怎么到小姑娘的嘴里,就变成了肩负作坊荣辱兴衰的人。
但不管怎么样,这样的介绍,都让他下意识站直了身体。
许默礼貌颔首,与汪家兄妹打了声招呼。
回过头,郑如谦已经捧了纸笔,由汪小松口述,许默记录,不多时配方便完整呈现。
汪小松的使命终于完成,他整了整自己局促的衣衫,牵起妹妹的手,正准备转身离去。
姜笙又拦住了他,“汪家哥哥,这腊肠的滋味你可尝过?”
汪小松登时陷入回忆中,“是尝过几次的,只是后来阿爹离世,家里实在买不起肉,再看不见腊肠腊肉的踪影。”Μ.
偶尔回想起腊肠,也只记得紧实的肉感,以及四溅的油脂了。
可姜笙却像发现什么宝贝似的,小声欢呼,“那可太好了,方子虽有了,但制作还需要一定的时间,等张姑姑做完还要麻烦汪家哥哥尝尝,是否与记忆中的味道对的上。”
“若是对的上,我们就拿去卖了,若是对不上,还得调整呢。”
小姑娘睁着眼睛,明明比小竹还要稚嫩,却能说会道,有思想还知道拐着弯的留人。
她真聪明啊。
汪小松的内心天人交战。
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腊肠的味道了,但小姜笙留人的态度那么明显,甚至小心翼翼地维护了他的自尊与脸面。
让人一时间难以抉择。
不留,保全了所有的尊严,但可能带着妹妹吃苦。
留下,昧着良心自欺欺人,但妹妹不会流离失所。
汪小松长到十五岁都不曾撒过谎,但这一刻,看了眼茫然无措的妹妹,他咬咬牙,点下了头,“好。”
如果昧良心是有罪的,那就让老天爷把所有的惩罚都降在自己身上吧,不要伤害无辜的妹妹。
汪小松在心底默默道。
接下来几日,姜笙拉着张姑姑,带着汪家兄妹,开始在小院里尝试腊肠。
腊肉,腊肠,腊。
顾名思义,就是风干的肉,所以腊肉跟腊肠本质上的制作手法都是类似的,把肉腌制到合适的程度,晒干保存,具有别样风味。
腊肠因为要用到猪小肠,等同于肉在肠子里二次发酵,所以风味比腊肉要更特殊。
张姑姑手巧,也就三五天,就把第一批腊肠做好,放在屋檐下晾晒了。
五月份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晒个五六天,腊肠的表皮就皱吧了。
张香莲割下两根,跟腊肉一样放在大锅上蒸熟,再切成片放在姜笙跟前。
全家都知道小姜笙嘴馋。
刚开始做腊肉的时候,她就爱一片片地嚼着吃,哪怕吃完要灌三大瓢水才能解渴。
如今腊肠新鲜出炉,小姑娘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然后,她瞪圆了眼睛。
“不好吃吗?”张姑姑心里忐忑。
汪小松也攥紧了拳头,生怕自己留下唯一的用处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