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仲云眼皮子底下,原本都已经僵硬发青,死气沉沉的司天神官,躺在地上猛地抽搐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场面吓得仲云扯着一动不动的赵岚苼连滚带爬往后翻了好几翻,一个劲地指着司天神官哆嗦,愣是说不囫囵一句话。
“你你你!他怎么...这啊啊!”
只见那发须花白的老头儿,身手矫健地从地上蹦起来,异常活泼地转了两圈,还颇为讲究仪容仪表,把方才被赵岚苼扯松了的领口理规整了,随后才满意道:
“不错不错,许久不使这法子,还没生疏嘛,不愧是我!”
一听老头子这口气,仲云也不是傻的,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其实他一开始就听懂赵岚苼要干嘛了,只是根本没法相信这么她一个孩子,竟会使这种顶级的术法。
有多顶级呢,起码仲云出生以后,换魂借身这种事就只在传说故事里听说过。
但即便听说过,也是两个大活人换魂,哪有人会和尸体换!不是,怎么可能有人做到和尸体换!
除非那位开山立派,神仙一般的术法大宗师在世...但那位的事迹,现在听来也和神话没什么区别了。仲云自小就不信鬼神之说,所以一直觉得这些故事都是虚构出来骗小孩的。眼下亲眼见到一个死的不能再透的人,活蹦乱跳地站在自己面前,仲云觉得心口有些堵,脑袋有些晕。
“不是...你是怎么做到的?不对...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岚苼促狭地朝仲云眨了眨眼,不过是用着司天神官这张老脸,当下就弄得仲云心里更堵了。
“我说我天生在术法一道上格外有天赋,你信吗?”
似乎只是谈笑间一个风轻云淡的玩笑,她并没有再等仲云的回答,径直走向了天命台最高处的一方祥云莲花座。司天神官的服饰颇为重工繁复,上坠有百余颗豆粒大的南海珠子熠熠生辉,身后长长的缎带被风高高吹起,仿若即刻就要随风而去。
赵岚苼端坐于莲台之上,微合双目,略一抬手,风都时机恰好地为她拂袖。
仲云看呆了,一晃神,竟生出了一种十分荒诞的错觉。
他觉得莲花座上之人此刻不是那位暴毙的司天神官,亦不是一路和她登台的赵岚苼,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周身散发的辉光同这华丽的天命台是如此的契合,就像一位真正能与上天沟通的神使。
强大到能将万里河山盘算于指尖,家国荣兴了然于心胸。
他一定是被这小孩忽悠的疯了,但下一秒,赵岚苼口中开始念一些他听不懂的词,风太大了,将那些本就听不懂的字句吹的更加支离破碎,仲云想努力去听清,却反而更听不清。听着听着,就觉得一股子莫名的睡意涌了上来,霸道又迅猛。慢慢地,仲云就不受控制地仰面倒了下去。
最后一眼,他望见漫天翻涌的乌云,好似要将自己卷走吞噬,一束天光破墨而出,而后他便没了意识。
赵岚苼仿若不知,口中所念咒词未有丝毫停滞,那天上的天光愈发强烈。风起云涌之间,赵岚苼睁开了双眼,从司天神官的袖中摸出了一块光滑无缺的兽甲,朝天一望,叹了口气。
而后随手丢到了地上,兽甲应声而裂,赵岚苼低头扫了眼,“倒是正好。”便附身将它拾起来踹回了兜里。
那束划开墨云的天光也已不见。
身后却在这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赵岚苼回头一看,横躺着的仲云旁边不知道何时跪了个孩子,正是赵岚苼那俱白得来的身体,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一直恭恭敬敬地跪着。
“是这位神官大人吧?”赵岚苼笑道,“事发突然,只得出此下策,借遗体一用了。”
“小赵岚苼”十分惊慌地行了个大礼,忙道,“宗师大人言重了!我怎配大宗师称一声神官,实在是折煞小人了!”
虽是用着一个孩子身体,但怎么看都像里面住了个老头儿,想来是这个司天神官的魂儿还没游荡太远,见天命台有异,回来又看着自己起了尸,只得暂时进了赵岚苼的这副壳子。
赵岚苼上前把人提起来,上下打量一番,心想这小妖女模样是不错,怪不得人家都说她妖里妖气。正如此想着,嘴上就没什么把门的,随口道,“无碍,如今这不是也没什么能折煞的了。”
“...”用着赵岚苼身体的司天神官脸上立地老了几岁,一肚子想说的话被噎了回去。即便是对着他自己的脸,也不太敢直视,低着头看上去十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