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着蒋字旗的龙舟最为耀眼华丽,舟身雕龙画凤,旗上面的红鲤鱼,栩栩如生。
此条龙舟出自长安最大糕点铺子蒋记。
蒋记的果子点心种类万千,不但爽甜软糯、唇齿留香,形态更是精雕细琢,匠心绝伦,深受长安众人喜爱,就连宫中贵人也时常差人购置。
京中人家,但凡宴请招待,席上若是没有蒋记铺子的糕品,都算的上失礼,足见其受之欢迎。
观碧阁雅间的茶点便是出自蒋记。
蒋记第一任老板是卖锦鲤年糕起的家,传到其独女手中后一步步做大,就有了人尽皆知的蒋记铺子。为了警醒后人不忘跟本,蒋记招牌上、包装上均以锦鲤为记。
卢倾欢尤其喜爱她家菓子,在一众龙舟上,一眼就瞧见了蒋记商标。
对于不知押宝哪家龙舟的卢倾欢,自然而然选择支持蒋记龙舟。
招来茶博士,细问规则,才知玩法众多。
有投三甲的玩法,为看好的哪家龙舟押了三甲,只要其进了前三之列便视为赌中。
若是有信心,认定了哪只龙舟能夺标取胜,可只押其赢,因是孤注一掷,所以此种赔率较之前者要高。
之前预定雅间,卢五郎用的是范阳卢氏之名。
世家传承百年,最重门庭颜面,出门在外,哪怕是押注玩乐,也不能落于人后。
范阳卢氏,即便曾避京近四十年,荣盛不似当年,那也是实实在在的世家名门。既如此,押注便不能低调,押中与否无所谓,重要的是出手不能太小气,否则折堕门户。
卢五郎想着,伯父携自己远上长安,就是为了振兴卢氏一族做准备,此等时刻,更要注意。
“范阳卢氏郎君,白银五千两,押金旗张氏进三甲。”
卢五郎用的家族名义下注,卢七娘押注蒋记龙舟进三甲,则是私人名义,用的是自己的私房钱。
十七心中笃定,将随身带的几百文全部押了,就赌那只挂着黑旗的龙舟能夺标取胜。
茶博士一一记录,给了凭据。
江面龙舟行至过半时,卢五郎突然起身,十七抛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卢五郎解释着,是下楼登东。
不再管他,十七与卢倾欢继续观赛。
申时初,收鼓鸣歇,结果已出。
拔得头筹的舟船名不见经传,正是十七看好的那只,得了不少彩头,其中最为荣耀的便是面圣之机。
每年曲江池畔的竞渡赛事都会向京兆尹报备,今年的圣人欲与民同乐,亲自为此添了彩头:夺标龙舟,允其选出三人,于来年端午入皇城,参观皇家亲办的竞舟赛事。
夺标的这只船,出自长安城郊陈家村,陈家村的人也不知从哪寻来的二十几个各中好手,帮他们赢了这场赛事,只待来年村中选出三人进宫与圣人一齐观赏宫中竞渡。
卢五郎押的船将将好是第三个到达终点,正好赌中。
唯有卢倾欢一无所获,很是沮丧,“唉~我可是把这个月的月钱全投进去了,这下血本无归啊!没有零用,我还怎么买蒋记糕点嘛!”
卢五郎用扇轻敲她的脑袋,“放心,等之后水云间算好赌注赔率,除却那三千两的本钱回归府中账上,赢的那部分伯父应当会让我自己做主,到时我匀出部分给你。”
竞渡结束,几人开始聊起近况。
被问起这几个月为何杳无消息,十七先是主动说了自己在花袭楼的近况,之后解释着因楼中事多、成日冗忙,才无空上门拜访,又对离开客栈前忘留口信一事表达了歉意。
“今天正好是护送楼中的头牌们出门,所以先头才在街上遇上你们。”
说这话时,卢五郎见十七十分坦然,面上未有异色,便知道她并未因在青楼狭乐之地谋生而自艾羞窘。
十七的确不在乎这些,她出身北狄草原,又是马奴之子,阿娘也曾是花袭楼的舞姬,即便后来读书识礼,明白了士庶之分、贵贱有别,依旧不会自贬自卑,丝毫不觉得在娼乐之所谋生有何不妥。
相反,她还觉得花袭楼老板花妈妈甚是不错,给的待遇颇好,月钱按时发放,逢年过节还会加钱,每天都有肉吃,本来要花大价钱才能看得歌舞现在每天都能免费看。
有时送醉酒的客人回家,还能得到客人家中的赏钱。楼中的姑娘们大方洒脱,待自己也和善如友,经常请喝酒。
卢五郎静静听十七分享了自己在花袭楼的日常生活,脸上没有丝毫鄙薄。
师承邓贯酉,卢五郎躬读圣贤书,笃行君子道,不鄙位卑,不薄弱小。
后游历四方,得见万民诸相,或穷苦或富足,或微贱或尊贵,皆比量齐观,不奉高踩低。
他视十七,杵臼之交,又怎能会以身份地位区分厚薄。
至于卢七娘么。
豆蔻单纯,最慕英雄。
有少年携风而来,如天神降临,屡次救于危急。
他英武,俊秀,有少年人独特的昂扬不羁,兼具旁人不备的凌厉肃野。
于情窦初开的少女,致命吸引。
认定十七乃是救命大英雄,卢倾欢哪管那许多。
少年英雄之气,绝不因其在花楼谋生而有损减。
只不解,若是为了谋生,怎么不来卢府,若是十七哥哥来卢府,想必大伯肯定愿意为之谋个好差事,以报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