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善寺的火灾凌晨子时才得以扑灭，主持的尸首也在大火过后被官兵从厢房内找到。
主持盘腿而坐，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可见他在知晓这场火势无可避免之时，未做任何的挣扎。
但这场火来得太过于奇怪，不得不叫人怀疑是有人蓄意放火。
在经过对现场的搜查后，裴松明最后在主持手中找到了线索，一块墨色的碎玉。
“殿下，我总觉得这块玉似乎在哪里见过。”裴松明说完，瞥见赵峥腰间上挂着的玉，恍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低声道：“殿下。”
显然赵峥也注意到了，他从裴松明手中拿过碎玉。碎玉的材质与他腰间挂着的极为相像，但赵峥腰间的墨玉是他从娘胎中便已经携带，自然能区别开两者。
不过，
赵峥摸索着碎玉上断裂的图文，竟然与他的墨玉出奇一致。
“是天降惩罚，是佛祖降罪我北朝。”
一众和尚中，一位身量矮小的和尚突然大喊道。
下一刻，他全身起火，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燃了。
这一突发事件，引起了所有人的恐慌，他们避让危险的同时，也将目光全转向了赵峥。
赵峥是世人皆知的口携墨玉而生的诅咒之子，预言他活不过二十二。若他侥幸过得二十二，天降神罚，北朝将亡。
坐在廊下的阿柚将这一幕看着眼底，众人眼中对赵峥畏惧呼之欲出，除了裴松明能淡然些，跟随而来的官兵都往后退了两步。
似乎都在恐惧着刚才发生自焚和尚身上的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现在能明白太后为何能将你寻来了吗？”紫萧子依靠在柱子旁，视线没有错过在场的人的神情变化。
阿柚淡淡应了一声，并未多言。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幼便与旁人不同。赵峥也如你一般。可他生在宫廷内，万事不由己。他的命运就因着一块冰冷而不会有一丝温度的墨玉决定着。他注定孤苦，也注定活不过二十二。这是我为他算的命数。阿柚可有法子？”紫萧子转向阿柚，看着被她养大的孩子。
在她决定将阿柚的生辰八字奉给太后之时，她已经把阿柚推入了这场与命运斗争的漩涡之中。
而今夜的一切，只是冰山一角。
“师父，赵峥身死，诅咒自可破解。这天下虽然属一人之姓，赵氏旁支中又并非没有优秀的子弟，从中挑选一位继承皇位，事情不就迎刃而解？”阿柚眼眸微冷，她此刻是置身事外的看客，并非深陷其中，不知方向的局中人。
紫萧子对阿柚的回答并不意外，她这位徒弟看着纯良无害，比谁都好心，实际上清醒无比，从不愿轻易参局。
“这便是你的答案？”
阿柚摇了头，“再等等。”
见阿柚心中已有打算，紫萧子自不再多言。
“师父，请节哀。”阿柚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主持看得比我明白，无妨。”紫萧子言罢，上前走到主持身旁，念了一段经文，算是为她这个好友送行了。
待紫萧子离去，阿柚这才走向赵峥。
赵峥的苦相竟比她第一次见时，还要苦上一分。她抬手摸上赵峥的眉间，顺着眉心直至鼻梁。
“殿下，郁结于心，形显于像；祸起貌，福起貌。”阿柚声音缓缓，温柔如涌动的溪流。
赵峥垂眸，看着眼前的娘子，心中燥意似乎随着她的抚摸而渐渐平复下来。
他握住阿柚的手，想起下午他将阿柚护在怀中时的暖意。
“殿下，回府吧。”阿柚看着握着她的手，宽大而温暖。她见赵峥没有拒绝，与裴松明说了一声之后，与牵着她的赵峥先一步离去。
广善寺起火一案要查明，自焚一事也要清楚缘由。
可眼下的赵峥不再适合留下，裴松明点了点头，让两人离开。
入了秋的夜，更深露重，微风渐起，已觉凉意。阿柚抱着臂膀，没形象的打着哈欠。
月照中天，撒了一地银子，一只萤火虫提着一盏小灯四处晃荡，阿柚的视线跟随。
从前的坊门早已经被拆除，不远处的勾栏瓦舍中飘来丝丝竹管乐声，几声优人婉转的说唱。
“你不怕我吗？”赵峥牵着马，声音沉稳，隐约透露着疲惫。